华夙掰着细白的手指头数,上挑的眼尾有几分薄媚,可因冷着一张脸,身上是连丁点娇妩也不见,只叫人怕她。她一脸的怠厌,身边跟了三个丫头也就罢了,还给剥皮鬼画了张小丫头的皮,现下又招惹了一个,你也不嫌烦。
容离眼皮子一掀,这才回过了神。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华夙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下,似要将她的嘴角扯开。
那手指冷飕飕的,跟冒着寒气一样。
华夙食指往下一拉,应一声,莫不是还要我代你说话?
容离不得不张开嘴,扬声道:在呢。
哪知,单流霜听见她应声更来劲了,我能进去么,今儿先生告假,不用去学堂了。
华夙倾身,直视着容离那双惺忪的眼,昨夜怎么说的?
容离仔细想了想,昨夜她究竟和这鬼说了什么。
华夙收回手,腰也直了起来,很是矜贵,既然要去犬儿山,那便莫要和这丫头多纠缠,在别人屋门前吵嚷嚷,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3=
华夙:烦死了!
容离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这祖宗是不待见凡人,还是单单不待见这单家的丫头。
屋外,单流霜还在小声说话:昨儿姐姐你见着单挽矜和单筠了么,他们可有为难你?
尽管华夙收了手,可容离还像是被扯着嘴角,唇微微张开,牙齿跟钻风一样,有点冻。她抿了一下唇,小声道:我可未与她纠缠过。
那也得防患于未然。华夙冷着声说。
容离索性遂了她的意,尚还惺忪的眼眨了一下,那我不和她纠缠就是。
华夙颇为满意地点了一下头,手指一勾,小芙昨夜放在架子上的木盆顿时飘了过来,好似有一双手端着,可托在木盆底下的分明是黑森森的鬼气。
那木盆悬在半空,盆中的水晃了一下,险些洒了出来。
水是干净的,只是经了一夜,早已经凉透了。
华夙的目光往下一斜,吝啬地伸了一根手指,探进水里搅了一下,原该凉透的水顿时冒起了热气。
单流霜还在屋外说话,小姑娘有些急了,抬高了嗓门问:姐姐,你又睡过去了么?她声音尖,听着就跟叽叽喳喳的雀儿一样,还真的应了华夙的话,有点儿吵闹。
华夙不以为意,方才明明听见那丫头说话就觉得烦,这会儿跟耳边过了风一般,洗漱,完了咱们就上犬儿山。
容离把搭在木盆边上的帕子拿了起来,还得去给姥爷姥姥请个早,先前在容府里不必做这些,现下在单府里,姥姥姥爷待我好,想来还是该多走几步。
华夙勉为其难道:你乐意便好,又累不着我。
容离把帕子浸进了盆里,那水温温的,算不得太烫,手刚泡进去,好似把筋骨都泡开了一样,舒服得很。她望见门纸上映着的人影,省得单流霜再叫唤,连忙道:醒着呢,进来。
木盆还悬在半空,怎么看怎么诡谲。
容离眼睫一抖,有点儿无辜,说话时全然忘了这木盆还悬着。
华夙一招手,立在远处的木架子磨着地嘎吱作响,似长了脚一般,转瞬便被鬼气推到了木盆下,那木盆往下一沉,老老实实搁在了架子上。
单流霜推门而进,穿了一身大红的袄子,衬得脸白生生的,甚至明艳。她刚进屋,就往容离那儿扑,噙着笑说:姐姐今儿可要上街看看?我同你一道,这皇城里多的是好吃好玩儿的。
站在边上的华夙又不乐意了,往旁走了几步,坐在椅子上,手肘屈了起来,面色冷淡地支着下颌。她身侧站着那只剥皮鬼,这剥皮鬼一动不动,身上穿着的衣裳比那单家丫头身上穿的还要华贵。
到底是精心勾画的,如此费神画出的皮,怎么也寒碜不到哪儿去。
华夙面上无甚神情,伸手去捏住了剥皮鬼的衣袂,两指轻捻着。
剥皮鬼本还能忍着不吭声,眼看着这新得的皮就要被捻皱了,才面无表情道:大人。
华夙不动声色。
剥皮鬼左右为难,用小姑娘细细弱弱的声音说:大人,皮要坏了。
华夙这才松了手,嘁了一声,罢了,省得捏皱了还得给你换新皮。
剥皮鬼语调平平,脆生生开口:多谢大人。
旁边这大鬼小鬼你来我往地说着话,容离悄悄睨去一脸,在拧干帕子擦了脸后,才慢声拒绝:昨夜和姥姥去街上看了一阵,今儿不去了。
单流霜不依不饶,可夜里和白日所见可大不一样,夜里花灯好看,可白日里有趣的玩意儿更多,姐姐,当真不去么?
容离笑了一下,刚要说话,便急促地咳了几声,脸都给咳红了,似是比纸还要脆弱几分。
单流霜哪见过这样孱弱的女子,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思来想去还是收了回去,那姐姐还是该好好歇着,改日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再出去走走,今儿风大,便莫要出门了。
华夙支着下颌,轻轻一哂,这丫头还算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