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这一行人回到容府的时候,已至亥时,府中寂寂,四处无声。
容长亭带着人往兰院走,走在最后的护院还捧着个瓷罐。
屋里,容离一直未睡,里衣外披着件狐裘,本该要睡,却迟迟没有困意。
华夙是不会睡的,至多闭目养神,她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淡声道:容长亭带人来了。
容离站起身,捏紧了狐裘的领子,走至镜台边上,悄悄支起了窗,我若是就这么走出去,你说容长亭会不会被吓着?
华夙冷声说:昨夜还被吓得说不出话,现下倒有精力去吓唬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3=
容离合上微微支起的窗,回头看向华夙,一双杏眼微微瞪着,显得有些圆,像猫儿。她两眼蓦地一弯,眼底映着光,好似波光潋滟的,我哪里是怕他,我不敢信罢了。
不敢信容长亭会把她当作丹璇,这么多年来,就差没将她囚在此处了,想来丹璇是怎么嫁到容府的,还有待商讨。
华夙侧耳细听,见墙上又暗戳戳探出半个鬼影,她五指一拢,似是抓什么东西,隔空抓出了一只鬼。
那鬼哆哆嗦嗦,头也不敢抬,可不就是玉琢么。
玉琢一个趔趄,蓦地被拽进了屋里,她又有如磐石压顶,周身被这骇人威压给压迫得差点直不起腰,忍不住颤栗着,一句话也憋不出来,满脑子光记得怕了。
鬼鬼祟祟,有话要说?华夙不咸不淡地睨她。
玉琢一听到这冷冷淡淡的声音,当即如警钟在脑仁里狂撞,双膝一弯就跪了下去,大人,容老爷带着人进了蒙氏的屋子,不会是怕蒙氏肚子里的孩子流了,要连夜给她请大夫吧。
容离笑起,你怕他把蒙芫治好了?
玉琢点了一下头,她盼蒙芫死,盼得不得了,当然忧心容长亭心软请大夫。
容离轻着声道:容长亭二子和三子均夭折了,四子还在篷州,听闻他早些年请过大师看相,那人说他克妻克子,注定无后,你说他怕不怕蒙芫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
玉琢低着头,哪知道容长亭到底怕不怕。
容离又道:若是以前,也许他尚还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话,可这段时日,容府里又是闹鬼,又是竹院里使阴术镇鬼的,你说他敢不敢信。
她一顿,喘了口气,又慢条斯理开口:命该如此,他明知那孩子留不得,何苦请什么大夫。再者,如若他真怕蒙芫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他早该请府外的大夫进府,而不是让府医就这么吊着她的一条命。
说到最后,她急急咳了一声,脸色有些白。
玉琢听得胆战心惊,她旧时跟着蒙芫,也当这容府的大姑娘是好欺负的,且心思还简单得很,如今成了鬼才知晓,这大姑娘哪是什么娇弱的金丝雀。
容离轻叹了一声,容长亭知道这孩子留不得,不如让蒙氏和这孩子一同死了作罢。
玉琢闷声不语,听得心惊胆战。
华夙颇觉意外,借着这晦暗的光,看清了容离面上那不以为意的神情,好似她已将旁人生死看淡,而主屋里痛吟不已的三夫人,已成了无关紧要的人。
容离眼睫一颤,眼睑下落着的阴翳也跟着一动,她转身朝屋外走,出去看看。她连衣裳也未加,仍是里衣外披着狐裘,拢了拢衣襟便推门往外走。
屋外,三个婢女站作一团,俱是清醒得不得了,一个也没打瞌睡。
门一响,三人齐齐朝身后看去,目光惶惶。
小芙连忙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说:姑娘怎么醒了?
听见些动静,睡不着了。容离摇摇头,虚弱地伸出手,让小芙扶着。
小芙忙不迭扶着她,余光暗暗朝主屋斜去,欲言又止。
方才怎么回事,是有人来了?容离佯装不解,眼中净是疑惑。
白柳仍站在原地打量蒙芫那屋,空青倒是走过来福了身。
空青道:姑娘,老爷带着人进了三夫人屋里,他们带着的那瓷罐,似乎是白日里从竹院里挖出来的。
容离皱起眉,看清楚了?这大半夜的,怎忽然把瓷罐搬来了。
小芙小声说:瓷罐不会是三夫人埋在竹院的吧,看老爷气势汹汹的,面色黑得像要吃人。
空青还算平静,老爷和管家应当刚从二夫人的坟那边回来,看身上俱还沾着泥迹,想来那瓷罐当真和三夫人脱不开干系。
小芙抿着唇,扶着容离的手在轻轻颤抖着,分明是怕起来了。
容离抬手轻拍了两下她的胳膊,莫怕,我去看看。
说完,她回头看向身后,竟不见华夙跟出来,于是静静站了好一阵,依旧等不着,才道:我且先进屋把狐裘换了,这一件太过单薄。
她推门进屋,竟看不见华夙身影,那么个大鬼,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得了新皮的剥皮鬼在墙角站着,而玉琢不知何时又藏进墙里去了。
桌上忽地一声响,容离循声回头,只见一只黑猫跃上桌,那双碧绿的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