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芫她容离走得有些累,自个儿脱去了狐裘,好让身上轻一些。她把狐裘挂在了衣桁上,双膝一软便坐上了床沿,她可是被魇住了?
华夙扯下蒙在发顶的黑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你可知我为何未进镇西亭?
容离摇头,半晌才喘顺了气,她未点灯,只循声望向桌的那侧,眼前漆黑一片,未能看清华夙的身影。
华夙朝她走近,近乎抵至她的膝盖,倾身道:镇西亭十尺内皆能嗅到傀儡香,常人中了傀儡香会任人摆布,且醒来后会将发生之事记得不清不楚。
容离垂着眼,她心跳骤快,竟怕华夙坐上她的双膝,她想了想,她身子这般弱,大抵是承不住的吧。
她苍白的唇一动,那和尚为何要行这等事?
他原该是能觉察到附近有人的,可先前我同他交手,将他伤了,他如今五感不通,自然不知附近藏了人。华夙冷淡开口,他将女子当炉鼎,这便是他修行之道。
容离听愣了,耳廓落着清冷的气息,略微有些痒。
华夙将一根食指抵至她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腿还真的隔着黑袍抵住了她屈起的膝。
容离浑身一颤,眼睫轻轻抖着,如她纷乱的思绪。
你八字轻,他原是想让你做这炉鼎的,不料到镇西亭的却是蒙芫,可惜他五感俱失,怕是采补完才知道炉鼎成了旁人。华夙眸光黯黯,垂手朝容离的袖口捏去,一寸寸摸着,捏到了袖袋里的那一杆笔。
她冷冷淡淡地嗤了一声,说道:他倒是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3=
容离不知道这和尚是不是太敢想,她细眉一皱,着急问道:你同他交手了?他可有认出你,他是被你打伤的么。
这一连串发问,好似玉珠坠盘一般叮咚作响。
华夙神色缓和,眼底冷意微敛,不以为意道:自然不能让他认出,我的伤势不必担忧。
那就是受伤了。容离笃定。
小伤。华夙静静看她,不想竟瞧见容离抿起唇,好似不大乐意,她心觉兴味,受伤的又不是这丫头,抿什么唇。
容离双眸微微抬着,坐在床沿连手指头也没动,明明被抵住的是下颌,却好像浑身筋骨都被封锁,叫她连话都快憋不出了。
隆冬天极寒,这客栈又没有地龙,且还在风口处,风簌簌钻进门窗缝隙,寒意一寸寸爬上容离的手足。她本该觉得冷的,然而被华夙抵着膝时,却好似忘了凉。
鬼体阴寒,她怎会觉得华夙的气息里挟来了一丝热意?
华夙松开她的下颌,另一只手还隔着衣袂捏在画祟上。
若他采补便能疗伤,这一夜过后,和尚岂不是就好起来了?容离眼睫颤如蝶翼,扑棱棱的,索性垂下眼帘,他好了会来寻仇么。
华夙弯着腰,近与她平视,施了幻术,未必能认出我,便无所谓寻仇。
容离低下头。
华夙眉一抬,眉间朱砂赤红如火,你垂眼干什么,我是吓着你了还是怎么的,不敢看我了?
容离垂下的眼慢腾腾抬起,气息是活人该有的温热。虽说她命薄阳气稀,到底也还是个活人,怕个鬼物似乎无甚不妥。
她看向华夙,只一瞬便好似烫被烫了眼,华夙那上挑的眼梢跟钩子一样,勾在她心弦上了,她不知这是何种感觉,只觉得心跳有点快。
我若是受了重伤,必不会冒险借垂珠躯壳与你同去镇西亭。华夙明明不必解释,却还是多说了一句。
容离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下巴尖,眸光游至另一边,你既伤了他,何不将他
华夙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竟翘了一下唇角,若是鼎盛时期,我何愁杀不了他。
容离闻言只点了点头。
华夙见她困倦,松了她的衣袂,直起身道:画祟与你结了契,我万不会让苍冥城出来的鬼物伤你,你且安心。
容离又微微颔首,不自然地理了理袖口,苍冥城究竟是什么地方,里边住的全是鬼么。
自然全是鬼,活人进不得苍冥城。华夙垂视她。
大街上又传来敲梆子的声音,一下下直往人心头撞。
睡吧。华夙退开,坐回到桌边,又执起瓷杯不紧不慢地转着。
容离脱了外衫和鞋袜,掀开锦被躺了下去。
先前刚得了这阴阳眼时,她唯恐一闭眼,鬼物便会齐齐聚在她身侧,故而一夜不得好眠,如今身边明明也跟着一只鬼,却好似
无甚好怕了。
次日一早,门被小芙敲响,这丫头在门外小声问:姑娘醒了么?
华夙坐在桌边,淡声道:她既已敲了门,还问你醒未醒,这是想你醒,还是想你不醒?
容离嗓子干哑地咳了两声,听着华夙这挑剔的话,声音轻弱地应了一声:醒了,进来。
小芙推门而入,端着铜盆急急忙忙走了过去,将自家姑娘扶了起来,两眼泪汪汪的。
容离侧身看她,上下打量了一阵,见她身上未缠有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