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消失在木阶下,才道:今夜小心。
天字一号房的门还敞着,蒙芫半个身已探出了屋外,眼神悸悸,扶在门扇上的手在抖。
那婢女扶着她,见那和尚走远,才刻薄开口:大姑娘当真有本事,还以为得等着老爷去接了,没想到半路还遇到了个好心和尚
婢女话还未说完,忽被捂了嘴。
捂她嘴的是蒙芫,蒙芫心有余悸地倒吸了一口气,额上竟浮了细密的汗。她拢了拢衣襟,问道:回来便好,这一路多有不易,快些进来,莫冷着了。
惺惺作态。华夙又开口。
容离从善如流地进了屋,瞧见那婢女关门时悄悄瞪了她一眼。她心下轻哂,坐在了桌边,拨了拨凌乱的头发,幸好遇上了那位师父,否则定是回不来了,江水那般湍急,就算是爹爹去找我,也未必能找得着。
她顿了一下,声音弱弱:爹待离儿好,离儿心底是明白的,方才那掌柜的让人去找爹了,也不知追不追得上。
虽说惺惺作态是方才华夙用来说蒙芫的,可容离自个儿倒是将这词诠释了个彻彻底底。
华夙不开口,伏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一双耳倒是高高竖着,似是在听什么。
蒙芫左右看了看,将她那兽毛披风取来,给容离披上,回头对婢女道:你去让店家烧些热水,大姑娘身子弱,得驱驱寒。
那婢女百般不愿,却还是下了楼。
容离若有所思地看向身上的披风,心里明白蒙芫在打什么注意,她刻意将自己的贴身婢女支走,怕是有什么旁人听不得的话要说。
门合上后,蒙芫还假情假意地倒了杯热茶,塞进了她的手里,坐在边上问:你是在哪儿遇到那和尚的,这和尚倒也心善,竟将你送到了这儿。
容离眼眸一转,眸光盈澈如水,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那化乌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三娘觉得离儿能是在哪儿遇到那位小师父的。
蒙芫面色略不自然,非但没有像平日那般冷言冷语,还故作耐心道:那定是秋寿庙里的和尚了,我说庙里怎见不到和尚呢,原来是到半山腰去了。
容离捧着热茶,掌心被烫得热乎乎的,可她的身子似乎更热,连呼出的气息都像是被火燎过。她轻笑了一声,是啊,听府中下人说,三娘也曾去过几次秋寿庙,这么想来,三娘许是还见过那位师父呢。
先前去秋寿庙时,庙中和尚不少,我倒也不是都见过的。蒙芫干笑了一下。
容离也跟着笑,不知三娘去求了什么?
还未待蒙芫开口,她自顾自道:还是莫要说了,说出来,怕就不灵验了。
蒙芫僵着脖颈点头,你说的是。
那师父说我中了邪,晚些邀我去镇西亭,要送我一样辟邪的物什,也不知会是什么。容离微微皱眉,似在苦思冥想。
她的手轻飘飘的落在猫背上,碰了一下便拢起了五指,算得上是敬重了,一边纳闷着华夙怎不说话。
华夙像是听到了她心中所想,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容离挑起眉,只一瞬又将眉头皱起,装得有模有样的。
蒙芫愣了一瞬,微微眯起眼,她本就长了副刻薄的模样,如今更是像什么毒蛇般。她撘在腿上的手微微一动,不自觉地摸向了腰带,似是腰带底下藏了什么,他邀你?他邀了几时,虽说是和尚,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知,我便是心有顾虑,这才告诉了三娘。容离将她这举动看在眼里,那小师父说的是今夜子时,子时委实太晚了些。
离儿若当真想去,那便去,我派上人和你一同去镇西。蒙芫收敛了神色,眸光却依旧闪躲,说来,你那婢女怎未跟来?
我同她走丢了。容离轻声道。
莫急,老爷去了化乌山,定能见到她。蒙芫定了神,她这声莫急倒像是在安抚自己。
片刻,店小二将热水抬了上来,那婢女虽然傲慢,可还是识时务的,已让小二又收拾出了一间上房。
婢女叩了门,听到蒙芫应了声,于是推门道:大姑娘随我来。
容离把身上披着的兽毛披风取下,还给了蒙芫,多谢三娘。
蒙芫将那兽毛披风挂在手臂上,抬手朝腰带探去,半根手指已经探进了腰带里,好似要掏什么东西。她的神情着实古怪,似在忍耐,半晌怵怵收回了手,手上空无一物。
容离未看见,可伏在她怀里的猫确实支身朝后看了一眼,一双碧眼阴森诡谲。
华夙淡声道:你想找的辟邪之物,应当藏在她的腰带里。
婢女跟着那挑水的小二,容离跟着婢女,谁也未说话。
待店小二把木桶放下,婢女才黑着脸转身,不屑道:大姑娘好生歇着,这水够烫,总不会让你的身子凉了。
凉了二字咬得格外重,哪说的是着凉的凉,分明是人死肉身凉。
容离见她要走,问道:从山下救下的那女子,现在何处,可有醒来?
婢女不情不愿回答:在地字三号房,未醒。姑娘连自己都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