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双眼剪水一般,眼一垂就朝蒙芫的肚子扫了过去,这隆冬天的确不好过,若是在三娘面前咽了气,这还真有点儿晦气,还盼三娘莫要嫌厌。
她又捻碎了一朵梅花,方才我是如何顶撞到三娘的?三娘让我受了惊,我身子弱,这脑仁也被冻得不好使,记不得了。
小芙抽抽噎噎的,隐约也觉得自家姑娘变了个样,一时竟忘了哭。
蒙芫捧着袖炉,面色沉沉道:把姑娘送回竹院,今儿天不大好,雨若是下起来淋着姑娘,担忧的怕是老爷。
多谢三娘。容离退了半步,垂手将五指全都缩回了袖子里,弯眼时眼下的小痣也跟着微微一动,也不知爹爹何时回来,我有些事儿想同爹爹说。
说什么?蒙芫问道。
竹院小了些,还被山遮了,成日晒不到光,离儿想搬回兰院,顺道将那棺材带上,天好了也能搬出来晾晾。
蒙芫眼都瞪直了,转了转手炉面色不善地道:那上良观的师父说了,竹报平安,不枯不朽,且乃法身所在,多有辟邪之用,这竹院当不宜搬。
换个师父,怕就是另一套说辞了,三娘怎连这也不懂?容离弱声弱气地道,招手又说:我隐约听见马蹄声了,小芙扶我回去,爹爹眼尖,我得在面上遮一遮,莫让他看出我连侧颊都被冻红了。
蒙芫心下一惊,飞快回头朝府门的方向望去,她心惊胆战地抬了抬下颌,松开。
那架住小芙的两个护院闻言松了手,怵怵地缩了脖颈。
小芙连忙跑了出去,将容离给扶住了,她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容离侧过身,轻轻笑了一声,抬步就往竹院走。
跟在蒙芫身边的那小侍女讶异道:夫人,老爷似乎回来了。
回来了?蒙芫连忙转身,狠狠剜了容离一眼。她哪敢多留,捂着微拢的肚子,快步朝府门走去。
竹院靠着山,一年四季皆冷得很,四处连个打扫的下人都不见,静悄悄的。成片的修竹高耸穿云,恰似深山老林,怎么也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门庭冷落荒芜,就连石径上也全是枯黄的竹叶,隐约连条道也寻不着。
近要走到门了,小芙才心烦气躁地说:那三夫人当真狠毒,不过老爷回来了,姑娘的苦日子应当能到头了。
容离摇头,停在门外左右望了一圈,仰头时细白的脖颈从衣襟的狐毛上露出了点儿。她眼中似有潋滟波光,对这小院竟流露出了点儿微不可察的怀念来。
小芙推开门,回头看见容离一动不动地站着,那眸光深得叫人不解其意,她愣了一瞬道:姑娘,怎不进门?
容离这才迈步进屋,她身子弱,坐在鼓凳上后轻喘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好不容易静下心,眼眸一转,她冷不丁看见了一张
血泪纵横的脸。
眼里淌出的泪滴滴朱红,面色素白如缟,红白分明。
老爷离了三月有余,这一趟应当不走了,听闻篷州的镖局已经让四少爷接管了。小芙边说边生了火,将脚炉给提了过来。
那炉子咚一声放在容离脚边,容离猛地回过神,久久才眨了一下眼。
姑娘,你怎未听我说话?小芙跺了一下脚,气愤道:三夫人真把你吓着了。
容离微微张开唇,这冷风天的,她背上却生出了薄汗。
不是热的,是被吓出来的。
面前的妇人在抽抽噎噎,穿着一身寿衣,那身子似乎还透了光,这么大个人坐在这儿,却未能将身后物事遮挡住。
这
这哪是人啊,分明是鬼。
容离眼眸一动,朝小芙斜了一眼。
小芙的手从这鬼妇身上穿过,拿起了桌上的紫砂壶,又道:二夫人若还在就好了,这府上除了老爷,就属二夫人待姑娘好了。
鬼妇似乎听见了小芙的话,竟扯出了个难看的笑脸来。
容离抿起唇,缓缓吞咽了一下,她闭起眼复而又睁开,仍能看见这只鬼。
鬼妇的长相,凑巧和二夫人别无二致。
容离缓缓移开眼,如坐针毡地道:渴了。
欸,这就去将水盛来。小芙回头笑了一下,提着那紫砂壶快步走了出去。
容离气息一滞,忙不迭站起身,气喘得厉害,我也去。
你也去?鬼妇漆黑的瞳仁一转,幽幽地盯起她。
容离僵了身。
小芙头也不回:姑娘在屋里好好歇着,莫要再出去了!
门嘎吱一声合上,屋里便只剩她和这鬼妇了。
鬼妇那双流着血的眼还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轻且哀怨地笑了一声。
容离哪还敢闭眼,虽说二夫人生前待她好,可如今坐在她面前的并非是什么活生生的人。
一双干瘦的手撑在桌沿,袖口里显得空荡荡的。鬼妇忽地俯身向前,一滴血从下巴尖滑落,滴在容离的手背上。
离儿,你是不是能看见二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3=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