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晴空一碧如洗,听澜宗上高朋满座。
礼乐声起,玉潋心穿着红艳艳的礼服从莫长鸢手中将同样一身嫁衣的阙清云接过,她斜眸不着痕迹地瞪了东冥乐一眼,后者不以为意,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玉潋心正要收回目光,掌心倏地被指甲一掐。
她暗自吃痛,垂眸飞快瞥眼看向阙清云,后者眉目隐在垂纱之后,看得不甚真切。
东冥乐却将这细枝末节悉数捕捉,眉梢一挑,笑容洒脱,幸灾乐祸。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细问,只得悻悻然转开脸,托着阙清云的手沿着花团锦簇的长廊走向前山。
岂料没走出几步,倏地听身旁人小声道:你现在翅膀硬了,什么事都敢擅作主张。
嗓音清浅柔和,与其说是抱怨责难,不如说是无奈嗔怪。
此前道是一切从简,不必铺张,可一转头,听澜宗四处张灯结彩,十里红妆,她再阻止已来不及了。
玉潋心听明白了阙清云言下之意,但她半分自觉也无,低下头抿着唇吃吃笑,待笑够了,才回答道:
我就要天下人都知道,你我两情相悦,乃是天造地设的良缘佳配。
她辗转百世,于红尘之中起落漂泊,执着万年未能达成的心愿,今日终于可以坦荡大方地摆在人前。
阙清云莫可奈何,若她真的不愿,又怎会纵容对方越过她的底线。
于情于理,她该给玉潋心一个交代,一场盛世之下的期许,一篇永不退色的华章。
为她们曾经一同走过的坎坷,与未来无边无际的锦绣山河。
玉潋心执起阙清云的手,迈过长廊,现身于听澜宗前山热闹喜庆的厅堂。
一路走来,耳边皆是赞誉之词,小童提着花篮,一边跑一边笑,将缤纷的花瓣抛向天上,满室飘香。
充当司仪的前辈乃是东冥乐的曾祖母,待新人双双就位,随着厅外礼乐声起,李兰初扬声高唱:一拜天地!
向天叩拜,以示虔诚。
二拜高堂!
所拜,乃玄影仙尊之灵位。
妻妻对拜!
玉潋心抬眼偷看阙清云,视线穿过垂帘缝隙,触碰其后一双温润深邃的眼眸。
倏地不知何故生出几分羞赧来。
从定亲之日起她便喜气洋洋,事无巨细皆亲自操持,逢人先给三分笑脸,但从头到尾,她都是理智清醒的。
然而,今晨礼乐一响,她便开始恍惚,待行至云仙居外,将牵红交到阙清云手中,她都恍然如梦。
这一刹,与阙清云四目相对,眼神交汇,她的心忽然落到实处。
李兰初的唱喝声已落下许久,厅中礼乐暂歇,可那对受人瞩目新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阙清云见玉潋心痴然出神,不由得微弯唇角,露出柔和浅笑,素来清冷的眉眼在今日喜庆的妆容下愈显明艳。
掌心牵红轻轻颤动,玉潋心恍然回神,忽然听得厅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方绝念携殷晴雪一骑绝尘,踏破虚空,从仙界匆匆赶回。
未至近前,便先扬声一喝:方绝念、殷晴雪,率百万仙兵,十万玄宫宫卫,祝大人与阙宗主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声如洪钟,响彻听澜山,到场宾客不约而同抬首远望,见天边云霞翻滚,仙兵列阵,蔚为壮观。
玉潋心眉目舒展,与阙清云对视一眼,遂与之从容对拜。
江湖儿女,未讲太多俗礼,拜堂之后,便当众挑了彼此的盖头,二人携手举杯答谢宾客。
宴席从正午持续到日暮,席上的酒乃是玉仙门门主为贺听澜宗宗主大婚,所赠珍藏百年的佳酿,只有这一次品尝的机会。
众宾举杯畅饮,入夜后便留宿于听澜宗,直至第二日,才陆续下山离去。
整个上午都不见两位新人,来访宾客相视一笑,未前去惊扰,与路遇之人寒暄过后,便静悄悄地离开听澜宗。
下山后,他们会将此次听澜之行述与人听,天之骄女,比翼齐飞,传下一段佳话。
后山别院鸟语花香,日晒三竿之时,玉潋心慵懒地翻了个身,锦被从她肩头滑落,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雪肩,点缀零星红梅。
须臾后,她眼睑轻颤,缓缓睁开,神色间留有一夜贪欢的朦胧倦态。
探手抚向身侧被窝,原该睡在她身旁的人竟不知所踪。
迷惘间,她翻身而起,左顾右盼,终在扭头之时,瞧见魂牵梦萦的人就在她数步之外。
阙清云正伏于案前作画,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单衣,衣襟半敞,松散的衣领下溢出大片柔白清丽的风景,间或散着几道浅浅红痕。
瞧那领口的花纹样式,好像是玉潋心的衣裳。
阳光透过薄窗,映照着阙清云眉目柔和的侧脸,勾勒一圈浅浅的金边。
画面赏心悦目,只一眼,便叫人痴痴然。
玉潋心目光专注,欣赏这一幕,良久,直到那人从书画间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