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清云答得轻松:大抵不过将走过百次的路,再走一遍。
只要玉潋心不解除咒言,即便这一世已到了尽头,她们还有来生,受禁咒束缚,生生世世,纠葛不休。
玉潋心沉默,低垂的眼眸中,涌动着喧嚣不息的邪火。
真的还有来世么?
凡界已到了这般地步,天地灵气趋近消失,整个世界都将毁灭,她们为什么能想当然地认为,生生世世,就真的无休无止?
这短暂的静默出卖了她,阙清云顷刻间便洞悉了她心底疯狂的想法。
不可。阙清云沉声道,你若主动解开禁咒,不就遂了他们的意?纵使最后两败俱伤,可于你我二人而言,却是一败涂地,毫无意义。
哪怕这人世间再无希望,哪怕百年之约将要来临,她们的日子已所剩无几。
可在走向终结之前,她们能在一起的时间,自然越长越好。
潋心!阙清云抬高声音,还没到这一步,你我师徒联手,此局并非牢不可破!
她转过身来,不由分说抬起玉潋心手中之剑,抵着自己的心口。
玉潋心目露不可置信之色。
阙清云深深凝望着她,任由刀刃似的海风吹过自己后背,割开密密麻麻的伤口。
血未被风吹散,凝结于阙清云的指尖。
心念电转,玉潋心明白了师尊要做什么。
明知不可为,可无形的力量却牢牢束缚她的双手,令她动弹不得。
随即,她便眼睁睁看着阙清云朝前倾身,张开双臂将她抱住,而后,那沾着血的手指在她背后轻轻勾勒,画出一道血符。
师尊玉潋心惊骇得瞪大双眼,瞳孔收缩,细若针尖。
阙清云眉目含笑,贴近她的耳廓,语气中,糅进和风细雨的温柔。
机会只有一次,潋心,背水一战。
若不能同生,便共死罢。
玉潋心陡然睁眼,空气中暗流涌动,水汽与砂砾卷在狂风之中,浓度渐渐增强。
她刺出的那一剑直指天河道尊的喉咙。
脚下流沙汇聚,空气中冰雨凝结。
玉潋心眸心一暗,眼中杀意凌然。
空间寸寸塌陷,剑刃倏然转向,刹那间跨越百丈之距,刺进另一人的身体。
前一瞬才跨出虚空的祝雨柔蓦地瞪圆双眼,眸心掠过一抹惊诧。
玉潋心长睫掀起,冰冷的眼瞳与之对视,震魂魂骸之力齐出,瞬间压制其体内四象海境之魂骸。
雨柔姐!御荼大惊失色,无论怎样都想不通玉潋心究竟如何预判他们的方位。
另一边,欲偷袭阙清云的天绝仙尊和风轻轻二人正待出手,却倏然发现阙清云气息消失,两人动作稍顿,便在这一瞬间,天绝仙尊心头警兆突生。
他下意识震开护体灵气,却仍听见不合时宜的破空之声自其身后响起。
只听得噗一声闷响,一截银亮的剑尖自其后心捅穿他的身体。
阙清云预判了他们的出现,竟在一瞬间缩地成寸,易位至他二人身后,反手偷袭,不遗余力。
天绝仙尊浑身气息激荡,心脉已然受创,顿时震怒不已,周身气劲爆开,巨浪重击于阙清云面门。
如此近的距离,她避无可避。
顷刻间,五脏破碎,神魂受损,阙清云口鼻间不断涌出猩红的鲜血。
连退避的力气都没有保留,她身子一晃,便直挺挺地从万丈高空跌落。
洁白的衣裙被血染成斑驳的颜色,像一只折了翅膀的仙鹤,更像一株凌风而立的傲梅,于风雪之中,片片凋落。
玉潋心眼眶发红,奋力抽出祝雨柔体内魂骸,后者脸色发白,两眼一翻,便失去了意识。
距离最近的御荼仿佛见了鬼,满脸惊骇,竟被玉潋心此刻狰狞的脸色吓得双腿哆嗦,不由得后退半步。
他以为玉潋心要动手杀他,可没曾想,那红衣女子夺取四象海境的魂骸之后,立即调转身形,扑向阙清云。
白衣仙子已失去意识,将要触地的前一瞬,被玉潋心牢牢护住。
阙清云脸色惨白,五脏俱损,经脉寸断,魂魄也被震得七零八落,生机正在飞快消逝。
逆转时间的禁术绝非没有限制,正如她施法之前所言,是最后一次,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浓郁的黑气笼罩着玉潋心的身体,业力由心而发,只刹那便突破了她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四境灵嗣现身,玉潋心反杀祝雨柔,阙清云重创天绝仙尊,后伤重陨落。
一切不过电光石火。
战圈外围的天河道尊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战局便好似尘埃落定。
玉潋心紧搂着阙清云,将师尊护在怀里,任其尚有余温的脸孔贴近自己的颈窝。
她两眼盯着虚空,沉默着,像在思索,眸心却是一片空洞。
身上业气越来越浓,孽力也越来越重。
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