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量正在流失。
禁阵外围的魔藤开始失去控制。
阙清云亦觉察到阵中变化,顿住脚步,扶剑而立,面现讶异之色。
一缕沾血的青丝自玉潋心额前垂落,半遮她的双眼,那双隐泛红光的眼眸愈显癫狂。
穿透她小腹的魔藤无火自燃,一簇黑色火焰点燃她的鲜血,顺着藤条上的血迹向外扩散。
所过之处,藤条融化,变作一丝丝青气,汇入玉潋心的身体,聚入丹田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她腹下的伤口修复。
纠缠在四肢上的藤条缓缓松开,玉潋心双脚踩着魔藤的根茎,围绕于她身体四周的藤蔓变得温驯,反过来将尖利的藤枝指向不远处的藤婴。
魔藤仍在飞舞,可玉潋心每往前走一步,被她指尖触碰的藤蔓竟依次倒戈。
你藤婴神色骇然。
你不是想吞噬我吗?玉潋心打断了他的话,再进一步,距离他已不足两步,而他身后的魔藤居然在瑟瑟发抖。
殷熙看见玉潋心掌心亮起金红色的饕餮纹印,稍一抬手便擒住了他的喉咙。
先前狂妄不可一世的藤妖,此刻在玉潋心手中,竟真如孩童般孱弱。
他的力量正在被玉潋心剥夺。
红衣女人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戏谑地说道:论吞噬之力,你区区几根草藤,能胜得过饕餮?
他机关算尽,却未料到玉潋心体内竟还有一缕饕餮的残魄。
不过是个心肠歹毒的劣等半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森罗门的禁咒之灵?
玉潋心语气讽刺的一句话,踩中了藤婴的痛脚。
他脸色巨变,神情疯癫,身后尚能为其驱使的几根魔藤发疯般狂舞起来,从四面八方刺向玉潋心。
然而,这样的攻击,不过是强弩之末,玉潋心并不将之放在眼里。
藤枝尚未近身便从空中渐次跌落,玉潋心单手将他拎起来,狭长的美眸微微眯起,脸上神态妖冶,眼神却漠然而森冷。
自掘坟墓。
魔藤安静下来,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交缠的藤蔓蜿蜒退后, 钻回地底,露出破败的殷氏府宅满目断壁残垣。
玉潋心站在废墟中,两指间捏着一片枯黄的藤叶,良久不言。
你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阙清云走到她身后。
那柄佩剑最终没能承受住暴躁的灵压,碎成好几段,不能再用了。
弟子在想
玉潋心神情略有几分恍惚, 说话时的语气也很朦胧。
命运向来不公, 如弟子,又如这藤妖,因承载了某种宿命而降生,却未能达到最初的期望, 最后被轻易舍弃,沦落至此,岂不可笑?
力量被夺取后, 殷熙的魂魄也被饕餮吞食。
汲取其神魂中蕴藏的魂骸之力时,玉潋心同时也获取了他一部分记忆。
此子是残嗣。
所谓残嗣,便是在人类婴孩尚未出生之时, 抽取魂骸部分魂魄之力, 人为注入胎体,如此诞生下来的魂骸子嗣。
这类孩子与魂骸相辅相生的灵嗣有所区别,他们的力量虽来源于魂骸, 却不受魂骸控制,便由云罗宗暗中培养,成长为没有感情, 亦不惧死亡的利刃。
他们从出生起便没有名字,只在身上有一块暗青色的胎记,记录着他们的出生顺序。
而殷熙,虽为森罗门的残嗣,但因其母孕中生了变故,他的肉身生来孱弱,难以修炼,云罗宗见其没有培养价值,便要将之杀死于襁褓之中。
他在母体中就开了灵智,不甘被毁,便舍弃肉身,从云罗宗逃出来,夺舍殷氏儿,吸取天地灵气之精华蕴养己身。
若说他有什么过错,便是未得教化,残虐无辜,食凡人精血,却也因此罪孽缠身,方得果报。
可她又如何有资格嘲笑殷熙?
残嗣纵然生来地位低贱,至少其魂魄尚拥有短暂的自由,而她一介虚灵,人生起落和魂骸兴衰绑在一起,无过去,亦无未来。
讥讽殷熙那几句,亦同样是说给她自己听。
阙清云沉默地凝望着她,片刻后,轻声说道:不可笑。
玉潋心一怔,鸦羽般的长睫轻轻掀起,看向阙清云清潭似的平静双眼。
不可笑。阙清云又说了一遍。
而后她便不再多言,转身越过倾倒的砖墙,往院后去了。
魔藤纷纷散去,整个殷府化作废墟,但这废墟之中,竟还有一处庭院光洁如新。
院外倚墙生长着一片茂密的青藤,枝叶从院墙内延伸出来,其中蕴藏着纯粹的魂骸之力,庇护着这处僻静的院落。
走近庭院,阙清云判断道:里面有人。
有了先前的经验,师徒二人不敢掉以轻心,推开门步入小院时,始终心神紧绷。
院子里,更多的藤蔓盘结生长,几乎爬满了整个房屋。
在藤枝交错的囚笼正中,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儿安静躺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