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好?人,论剑台上那惊鸿一瞥,超脱自苍生之外,点苍关生死危机关头,他?站在浪头,奋力高呼,引着她?去救下整城的人,还?有在那无名崖,风刮过发?梢,他?们相拥,又在那狭小的崖洞里相伴陷入温暖的梦境。从未有过这一次,陈澍的眼神那样平静,那样地……有所掩饰。
是了,在如此似吵非吵的一番争执后,云慎,那样自诩聪慧的云慎,总该明白了这眼神的含义。
她?已经不把他?当作同?路人了。
“你别这样看着我……”云慎脱口而出,仿佛也动了情似的,面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声量也不觉拉高,道,“你不想要?我么?我知?道你下山所求,不过就是——”
话音未落,陈澍也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地走近,哪怕她?是个矮个子,一走近,需要?微微仰望才能同?云慎对视,但她?仍然这样坦然地走到?云慎面前,迳直伸手,把在不知?不觉间落地的衣衫捡起来,理了理,又笑笑,仰头劝道:“我也希望你别这样瞧着我。还?记得我们头回见面的时候,你同?我说?的话么?”
“……哪句?”
“你说?……再称心,再爱惜,也不过是这血契的作用,而非出自我本?心。
“剑客以万物为剑,确实本?不该依赖于一把凡铁。”
“……这不是同?一件事?。”云慎一下便明白了陈澍的言下之意?,双眸紧锁,绷着声音回道,“血契是血契,本?心是本?心,而剑与人也不一样,血契始终在,可我心中情爱却是经过了这漫漫长路,才结出的果?实!”
陈澍当真顺着他?的话,侧过头来,认真地同?他?对视。安静冲淡了情绪,也许是陈澍漆黑的双眸,平静地看过来时,背着窗户,深邃得好?似散发?着墨香,慢慢抚平了他?有些失态的情绪。
“那便试试。”陈澍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歪了歪头,凑到?云慎面前,专注地瞧着他?,
“试试,若是解开了血契,会怎样?”
一滴血结成的契,也不过是起了效时,才显得有莫大法力似的,但一朝解开,那些热血尽数流逝,更是转眼的事?情。
只?转眼,海遂桑田。
云慎跌坐在床边,一时不曾言语。
他?的一只?手由陈澍抓着,就在方才,体内那最后一滴血由法力牵引着滚落,染上陈澍的衣袖,也是过了半晌,陈澍才松开他?再无血色的手,又抬起自己的衣袖来,瞧了瞧。
“有些奇怪。”陈澍近乎自言自语道,“好?似没什么变化,只?是感受不到?你的……你的悲伤了。”末了,又俯身凑近,好?奇地瞧了瞧云慎。
“……你呢?”她?问。
“我也感受不到?了。”云慎道,带着些木然地望向陈澍,道,“那种联系,和……原来方才我不能自已,是因为能感受到?你的抗拒——你是真的不需要?我了。”
“我从来都是说?真话!”陈澍笑了,又退回去,想起什么似的摸摸腰间,摸出来一个东西,往云慎怀里一扔,道,“反正这玩意?我也不用,姑且送你了——原也是‘送’你的!”
云慎低头一看,轻笑一声,不答话,只?是伸手,郑重地把被陈澍丢进他?怀中的那个小玩意?收好?。
“嗯……”陈澍本?以为此事?了结,二人好?聚好?散,却见云慎这般能言善辩的人竟不应答了,一副不胜悲痛的样子,眨巴着眼睛干笑两声,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话都说?完了,于是有些无措地往回退了两步,也不顾云慎听没听清了,飞快道,“这样,你除了血契,定是有些不适应,就先在客栈中呆上一会——至于那查案的事?情,你就不必随我们一起了,毕竟你也……比较弱……对了,你自己也是个‘宝剑’呢,是吧!”
“……此事?已定?”
“就这么定了!”陈澍忙道。
“罢了。”云慎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少?顷,冒出来半句没头没尾的话,“也本?就是我咎由自取。”
陈澍听了,只?好?干笑两声,又趁着云慎低头的空当,自觉已把事?情做得圆满了,只?是莫名心虚,撂下一句“那你先休息着”,便出门而去。
只?留云慎一人在房中,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头颅好?似没了支撑,只?这么摇摇欲坠地挂在脖子上,仿佛只?需一眨眼便要?坠下地来。
没了陈澍,没了血契,他?连心都不再温热,血也不再沸腾,又何谈伤感呢?
不过是冰冷如那千年深潭的一具空壳,终于回归死寂罢了。
严骥只比陈澍早出来一时半刻,又带着心事,自然?走不远。陈澍出门,不过须臾,便追上了他。
见?了她,那严骥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往她身后瞟,看了两眼,直到陈澍板着脸问他“怎么?了”,他才有些讪讪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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