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挂在衣橱旁的一个破烂屏风上,又缓步走到床边,理了理因为无人居住而显得有些凉的被褥,坐下来,然后躬身凑近床边的小桌,划开一点火星,点燃桌上的那盏烛火。
火光微黄,仿佛绿植攀生?,慢慢地?充盈在这小小的一间厢房之中,终于照亮那墙上原本挂着?狼皮的地?方——
赫然映出一张灰白没有血色的脸来!
烛光越盛,便越缠绵摇曳,那阴影打在背后的墙上,时而深时而浅,那脸也随着?这明灭的烛火,恍若一个断首,在空中微微摇晃,仿佛下一刻便要滚落下来。
等那烛火更加亮一些,照出此人身着?的黑衣黑袍,才能看清这并非只?是个在墙上挂着?人头,而是一个人,一个完整的人。
因是一身的黑,此人才融入了墙上昏色之中,方才屋内没有光的时候,连面?容都瞧不见,更是根本看不清她的身影。
但云慎信步走进屋内,又走到床边,点燃烛火的这一路,似乎早已知晓此人就在房内一般从容。甚至他?挑着?床沿而坐,也似是因为知晓那椅子已然被人坐了,才刻意地?不去在黑暗中寻那把?椅子,而是径直坐在了床上。
面?对这样一张与死尸没甚分别的脸,他?竟也丝毫不惧,手下动作不停,把?烛火又往那人附近推了推,照亮了此人放在桌上的双手,也是骨瘦嶙峋,如同?死人一般,双手交叠而放,直到云慎把?烛火推过去,才动了动手指,露出一大块丑陋而刺眼的新疤来。
正是魏勉。
二人都不曾开口?,那门外?兴许是跟着?云慎而来的,又兴许是巡逻至此处的兵卒,见屋内燃起了微弱烛火,终于也缓步走开,听见那脚步声由?近及远,然后一下下地?消融了。
少顷,屋内二人似是都听出来那些人已然走远了,终于有人开口?,打破这昏黄的沉默。
“人走了么?”魏勉问。
云慎抿着?嘴,把?扶着?烛火的手收回来,随性地?放在桌上,道,“你?问的,是恶人谷头领萧忠,还是……
“何誉?悬琴?亦或是那琴心崖的小弟子应玮?”
灯花炸响,那火点子从灯盏上炸开,似乎要奋力跳出这一圈光晕之中,落到这木桌上,但不过一眨眼,这小小的一点火星便没了往前飞的势头,再不似适才迸出的那股生?机,乍然坠落,在木桌上缓缓滚了一段,一明一暗,激起一阵隐约白烟,然后就蓦然熄灭,再也不曾燃起了。
那魏勉淡漠的眼眸这才突然活了似的,她终于抬起眼来,转而看向云慎,二人默然相?视半晌,魏勉方道:“我知道,这淯北必有一场大难,此事没有什么好商议的了。”
“但我不知的是,”云慎稳声道,“我问了阁下两回,头两回阁下矢口?否认,第三回 阁下居然不等我上门,先把?那图纸送来了客栈,为的是什么?”
翌日,恶人谷中人越发忙碌。
陈澍一觉睡得不安稳,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等过了五夜,就越发无法入睡了——并非是她心不定,一夜辗转,她终究还是泛起了困意,只是等到此时,她是终于有困意了,这谷中人马却是昧旦晨兴。
自?天边晨光熹微,那?旭日还未曾从山脉边缘的黑影中生长出来,那?些在搬运粮草装备,修筑防御设施的兵卒,便起了个大早,开始忙活起来了。
从?那?根本没安窗棂的小窗户偷眼望去,能瞧见这些人的背影,在已然转亮的天光下,仿佛是一个又?一个人为挖出的留空处,毕竟恶人谷是在深山之中,那?些人来回忙着,也是要从山上抄道而下,再由山下沿坡而?上?,因而?这么远远看着,山上?山下的人影同?时印刻在这不过一尺见方的纸窗之上?,其中还穿插着大大小小、远远近近的高楼,就似窗花一般繁复好看。
只是这个窗花活了,还颇有些闹人。
这些人,虽然不及那?点苍关渡口纤夫一般喊着号子,却?也是拉着一车又?一车的东西,若是那?些粮草沙包,就稍微安静些,顶多是车轱辘的声?音由床边一道一道地掠过,可若是些刀兵铁器,那?一路上?可有的吵了,能闹得打鸣的鸡都扑棱飞走,再也不乐意被这一声?声?的兵刃相击发出的鸣声?吵得头疼。
看着看着,陈澍这才从?那?半梦半醒中倏地挣脱开来,心中像是抓到了什么线索,教她一震。
这些人,有的是士兵,有的是从?昉城被临时征用来的平头百姓,但都不妨碍这些物资是搬来给恶人谷守备所用。
换言之,这些车马所行之处,应当就是恶人谷储备物资的地方。哪怕不是储备些金银珠宝,所掳来的宝物的地方,也至少应当是储备兵刃武器的。
——而?她一直所寻的剑,不正是武器么?
那?光头用二人威胁她,虽然一时之间看起来占据了上?风,但她可是陈澍,自?然不会被这一时半刻的威胁所震慑住。昨夜之所以不敢追上?前去,一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二则是,她先前一直注视着云慎,揣摩着云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