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内仍有?恶人在暗,如若我不曾猜错,此人应当格外关注那些被?清理的尸首,甚至可能寻机毁尸灭迹——
说着,她拍了拍一侧骏马上驮着的那具残尸。
“——大水只能冲走性命,可冲不走皮肤上的印记。”
去不过半日,回自然?也不过半日,太阳还未下山,那?群山峻岭间穿梭的山道便掠过一道纵马而过的身影,越来越近,直到点苍关城门。
陈澍也不懂得什么规矩,到了城下,全?然没有防备地面对着城上的弓手,大喊一声:“开门!我回来了!”
城内大抵是第一次遇见这样莽撞叫门的,别说不曾有人放箭驱离,一时半刻间,连应答声也没?有。
眼看着墙上临时被拎来充数的守城士兵互相商量了几番,终于推出个人来,扬声问: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我乃陈澍!是去营丘城送信回来了!”陈澍高?声应道。
话音未落,那?城上便响起不少听不分明?的交谈声,有士兵冲下城门,一面冲,一面高?呼,那?呼声倒是响亮得能飘到城外来:
“陈大侠回来了!快开城门!”
接着,那?士兵的身影刚消失在城墙后面,那?如山般岿巍的城墙里便响起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城门就?在这巨响声中缓缓落下,露出城门口的守军,还有不少似是凑热闹而来的群众。
方才那?喊出声的士兵也在门口,快跑了几步,走到陈澍的马前。黑马嫌弃地?一喷鼻息,也没?拦住他几乎要扶着陈澍下马的热情动作。
陈澍有些?讶异,也不免地?有些?欢喜,拍拍马背,稳住有些?烦躁的黑马,半俯着身子?问:
“……你识得我?”
“这偌大的点苍关,又?有谁不识得陈大侠呢!刘都护说了,等陈大侠回来,就?把?大侠领去官衙里,好生招待!”那?士兵中气十足地?回了,被黑马这么一拒,也不气馁,转身去接了陈澍的缰绳,必恭必敬地?牵着陈澍往刚开的城门走去。
迎着光,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向这座劫后余生的关隘。
不过两?日,这关里已然?有了不少烟火一般的暖气,城门口附近一张张踮着脚探头来看的面孔,映着余晖,各个生机勃勃,怎一派兴兴向荣的画卷。虽然?那?洪水的余威还在,可这样与前两?日截然?不同,富有生机的景象,哪怕不如先前陈澍来访时那?么繁荣,却更教人眼眶一湿,感慨万分。
城门足有数尺深,那?士兵牵着马,带着陈澍缓缓从这一块阴影下而过,旋即又?落入到城内的万丈霞光之中。甫一进门,耳边纷乱嘈杂的闹声也骤然?高?涨,方才在城外听不分明?的,此刻一股脑地?挤进了她的耳朵,声音更是各异,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只是俱都是面带喜色,又?默然?有序地?让出有数人宽的大道来,足以?容她跑马而过。
“这就?是陈大侠?”
“是她!我那?日就?是从她手里得了第一碗热乎粥,老好吃了!”
“你那?日不是在施粥的地?方见过么,怎么今日倒不识得了!”
“陈大侠回来了!我们的粮有了!”
有甚者,在那?泥泞遍布的大街上,当场撩起袍子?,就?要朝她拜下,叩首,以?表感激之情。
陈澍起先是难掩意气,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不笑出声来,但待她见了那?下跪的人,还有更多似乎要跟着一同跪下的人,她的笑意便凝滞了。
微风拂过,这人筑的墙牢牢地?把?她护在里面,拥着她往前行。
牵着她马儿的士兵似乎见怪不怪,并不去拦,只随口说了句不要跪在道上,挡了贵人的路。但这句话似乎不仅并未起效,还在人群中泛起了好大一阵涟漪,哪怕不曾看见有人下跪的人,听见这声嘹亮的斥,也惊醒了,急忙诚心跪下。
一时间,山呼一般的道谢声,一道一道地?,汇成了阵阵惊雷,不绝于耳。
陈澍愣住了,止住马来,腿一迈,便从黑马上下来,在那?士兵还不曾反应过来之前,冲到那?些?人面前,站定,有些?手足无措地?去扶。
一张面黄肌瘦,目光却炯炯有神的脸抬了起来。
“你们拜我作甚!”陈澍道,又?茫然?地?仰起头,冲不远处其他跪下的人高?声喊道,“哎呀——切莫再跪了,我又?不是庙里的神仙塑像,跪我也无用?呀!这粮是沈大人写信筹来的,也不是我的功劳!”
这一声喊,顿时便有不少人应答,七嘴八舌地?回了话来。
“庙里的神仙还不如陈大侠管用?呢!”
“沈大人!沈大人回来了吗?我也要带我闺女?拜拜她——”
站在她面前那?个,瞧着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被她这么一扶,没?有当即便回,而是缓缓站起,等着身后那?些?人的话都说完了,才慢悠悠道:
“老朽的命是陈姑娘救的,这一城的命也都是陈姑娘救的,不提那?求粮之事?,单说这洪水之中砸城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