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有沈大人。”她?想?抛开方才那一程话一般胡乱找着新话头,生涩又真诚地恭维着沈诘,“不然我还真找不着路呢!”
两人再度齐头并行,连马蹄声都有节奏起来,一顿一扬,好似韵律一般。按说这山道并不宽阔,两匹马已是艰难了,不过这二人,一人骑术精湛,一人初生牛犊,也就这么一齐默契地并行了下去。
“是还好有你。”沈诘顿了一会?,才正色回道,“此番点苍关大洪,定是人为,若非这始作俑者是挑的论剑大会?当?日行事,又有这么多义士见义勇为,点苍关一关上下的黎民百姓,恐怕难逃这汹汹水势。”
“虽然水势大,可这不是挺过去了么?我瞧沈大人行事,明?明?很有章法,那些官差兵士也尽心尽力?,就算不是论剑大会?,没有我们这些帮忙的人,有大人和那个刘茂坐镇,这洪水也不是不能?防住的,为什么这样说呢?”陈澍不解,道。
不知不觉间,二人的速度又放慢了些许,沈诘胯/下那匹马还在?默默前行着,陈澍胯/下这匹,许是年龄小些,气性不定,已然偷偷把耳朵又转过来,听?得?那叫一个认真。
陈澍不觉,沈诘却是一眼瞟见了,不知想?起什么,微微笑?了笑?,才道:“你也算是说到点上了。我且问你,你觉得?刘茂此人,如何?”
“呃……谨小慎微,沽名钓誉?”陈澍道,“不过我瞧他人不是那种无恶不赦的大坏蛋,还是有些能?力?的,那些将?士被他驯得?跟野狼一样,做事透着股狠劲。”
“那不是他驯的。”沈诘笑?着拿马鞭点了点陈澍的头,道,“一看你就是不知政事的武痴,这些朝野趣闻,你是一概不知啊!”
“那大人同我讲讲,讲讲!”
“刘是国姓,这你总知道了吧?”沈诘慢悠悠道,“据传这刘都护,原是先帝颇爱重的一个皇亲之子,本是离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前些年靠着皇恩在?京城立了足,生了根,今上登基之后,更是因为同他老子亲厚,由着他们家?好生过了一段逍遥日子。”
“哦,京城人士啊,那他怎么被派到这偏僻地方来了?”陈澍道,“皇帝又不喜欢他了么?”
“还别说,你这小脑袋真是有点灵光。”沈诘笑?骂了一句,“是,也不是。如今天子迟暮,京中局势不明?朗,偏偏刘茂他老子前些年还病逝了,这个‘二世’素来得?罪人,京中不论是那派,都瞧他不顺眼,皇帝懒得?费心护他,又嫌日日弹劾他的奏折塞满了御案,便把他调来这点苍关作威作福了。”
“大人是说,他并非自愿来的?”
沈诘并未直答,而是顺着原先的话说了下去:“因此他麾下这些兵,大多是他老子攒下的人脉家?业,与他本人是不相干的。”
“怪不得?……”
“怪不得?他本人来了点苍关,虽然难掩那纨绔的行事作风,却是谨慎了许多,是吧?”沈诘道,“不过我此前所指,并不是说他的出身如何,为人如何,而是说这洪水——我不过是个查案子、核案子的,朝堂的事,我的话也做不得?数。”
陈澍眨眨眼睛,几乎撑着马背,道:“难不成沈大人单看这泱泱大水,也能?看出这洪水与刘都护……他要淹了点苍关,借此回京么?”
“不。”沈诘道,“揣测这些行凶者的意图并不是我的职务,你若是坐堂审案,便知道了,能?犯下恶事的人,其理由是千奇百怪的,常人很难真正猜出他们的心思。”
“那是……”
“你仔细想?想?。我们正要去的营丘城,距离点苍关再近,快马也要一日的路程。而这泄洪意欲淹了整个点苍关的人,若是只欲淹了城,不是蓄意多日,为何挑在?这武林人士聚集,论剑大会?比得?正酣的日子?能?动此念头,他不可能?想?不到此刻城中能?人异士比比皆是,洪水虽势大,点苍关本就有高墙相护,水漫过,不过坏些粮食屋舍,有武林人士帮忙,最终也不一定真能?淹死多少人。”
“——他是特意挑了这日子!”
“大抵是。”沈诘顿了顿,又道,“此人心狠手辣,且为一己私欲,不惜使一城之人陷入险境,那必定这时间也是精挑细选,可为什么偏偏是最后一日,又偏偏正好是你在?台上比试时的那一刻——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洪水一过,城中所有房屋,倒的倒,淹的淹,哪怕偶有几间不曾倒塌的,也是因为水势去得?快,险些就被水没过了。只有一处……或者说是十二处地方,在?洪水之中照样屹立不倒!”
旁人或许不知,但沈诘只这么一提,陈澍立刻便明白过来了——
——当日滔天巨浪也不曾淹过的,不正是那十二?处论剑台么!
城中楼阁再高,院舍再坚固,毕竟比不过那数十丈的城墙,洪水既连城墙都能没过,倒灌入关内,那么淹过这些寻常的院舍楼阁,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整座点?苍关,唯有?这十二座论剑台高高屹立其中,其一是这论剑台本?就是为比武而建,因此建得格外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