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长久的麻木与忍耐,换来的却不是安宁,而是招致了这?样一场滔天巨洪!
陈澍挡在徐琼身前,舞剑相?抵,又暗地里捏了一个诀,终究替她挡住了那泼天而来的巨浪。
一波浪头打过,又一波,但徐琼周身竟被陈澍护着?,不过沾了些水花,她呆愣着?,瞪着?双眼,一反常态,似是恐惧,又像触动。再成熟、再稳重,这?徐琼也不过是个年青人?,初出茅庐,在门派里平素里只顾练剑,从未被人?这?样舍身相?护,也自问做不到这?样义无反顾地以?命护住他人?,更别提她们上一刻还在拿着?剑斗得你死我活。
可陈澍就这?样简简单单地飞身而来,身形小巧的姑娘,舞着?细剑,却替她挡住了这?兜头而下的巨浪,不带一丝犹豫,仿佛这?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但这?论剑台下的人?便没有?那么好运了。
巨浪打在论剑台上,看着?是吓人?,可那也不过是一个浪头,一泼江水,当空落下时,毕竟这?论剑台高?耸入云,又历经多年比试,造得格外牢靠,浪头打在那高?空里的论剑台上,仍是浪头、浪花,不能伤人?,顶多就是冲得好几人?跌落看台,摔断双腿罢了。
与之相?比,看台之下,那铁桥上,甚至是那论剑场中早已被淹没的地上,却早已变成了人?间地狱。
浪头既已高?过论剑台,可知那巨洪业已冲进了点苍关。这?关隘本?就建于这?淯水之上,一岸是悬崖峭壁,另一岸接着?牡山,自然也不低,建这?关隘时,一是为?了水路通畅,留有?渡口,二是为?了连上两侧山崖,使左右两岸能互通。
如是,这?点苍关,在这?洪水当中,好比一座人?肉与城墙筑成的堤坝。数百年间,那城墙建了数次,如今实在是久经战事,牢不可破,洪水倒灌而入,又被这?城墙挡在这?城中,江水反覆翻涌,愈涨愈高?,愈冲愈急,那关内成千上万的百姓,乃至于四面八方来看论剑大会的游人?,都被这?仿佛从地底冥间席卷而来的巨洪冲散、淹没,又随着?浪潮被裹着?,在水中上下翻涌。
一时间,哀鸣遍地。
最先,最高?的那个浪头过了,这?论剑台就仿佛一个宁静的孤岛,往下望去,能看见原先兴奋喊着?陈澍名字为?她高?呼鼓劲的人?,已然成为?了江水中翻滚着?的一张张惊恐的面孔。
耳边那嘈杂的、喧闹的呼声还在,不过剥开来听?,便能听?见那不过是一声声哀嚎,一声声痛呼。
不止徐琼,连陈澍也被吓到了,看台上一众权贵更是抓着?座椅正瑟瑟发?抖。沈诘站了起来,单手撕开湿透了的朝服,厉声高?喊了一声:
“救人?!”
有?几人?应声落水,却也有?更多的人?只站在看台上观望着?,佯作不知,陈澍回头望向沈诘,瞧见她也并未下水,而是转身拎起了刘茂的领子,恨声道:“你的兵呢?你就干看着?!”
“巡城的将士此刻也大都自身难保,至于城墙上守城的,城外营中休整的,就更不能调了。”刘茂道,“况且这?巨洪之中救人?并非易事,我知沈右监心急,但这?洪水来得蹊跷,未必不能是有?心人?意图……”
沈诘听?到一半,大抵也知刘茂言下的推诿,冷哼了一声,竟也不再争,回头看向那武林盟主。
那武林盟主虽也是浑身湿透,却比刘茂看着?有?风骨多了,不等沈诘开口,便一拱手,不顾面上被洪水浇过留下的泥沙,道:“方才已然有?义士跳下去救人?了,那道白袍义士就是碧阳谷少谷主……自然,我武林盟也当作表率。”说罢,也是一脱外袍,往水中跳去。
他这?一跳,不止武林盟中的几个人?,连几大门派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咬咬牙也冲着?黑着?脸的沈诘一拱手,“扑通”地接二连三跳进水中。
很?快,便有?水性好的真救了人?出来,托着?那些有?幸得救的人?往论剑台和那些亭台楼阁上送,眼瞧着?沈诘面色稍缓,甩掉已被她撕破的朝服,也打算跳入水中,那刘茂又沉沉地开口,道:“洪水未去,此刻救人?,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右监大人?贵为?天使,想?必应当明?白这?个道理?吧?”
“怎么,此刻不救人?,难不成你指着?天神降世,替你挡住这?漫天江水?”沈诘反问,说罢,也不再理?那刘茂,当真纵身跳入水中。
徐琼惊惧至现在,大抵才被沈诘这?一跳所震动,回过神来,转头,颤着?声同陈澍道:“不如我们也……”
“我再借你剑一用。”陈澍说。
“……什么?”
但陈澍再没空应她,而是一个起身,在论剑台上数个震惊的目光下一跃,不是朝着?论剑台下的江水,而是往空中,往那两边山脉不曾挡住的天边,往洪水来处飞去!
——常人?做不到,但她不一样,她是剑修,是天虞山第八代掌门,干钧剑的小弟子陈澍!
陈澍这?一跃,踏着?洪水中仍露出的几个屋檐一角,如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