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呢,哄小孩一样糊弄她,说些什么等她缓过劲来了他陪她游遍这大好河山,想去哪游去哪游,连上王母娘娘的天池里游也成!
陈澍正晕着呢,又犯恶心,又气呼呼的,想驳回去,只是她当真是许久不曾生病了,这教人气闷的感觉好生陌生。
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她还很小的时候,回到了夏日炎炎的天虞山,山风在窗外呼啸而过,窗台上是隔夜雨珠沁着的湿气,师父坐在她床边,拿著书,敷衍又温和地同她说那些古板艰涩的睡前故事。
那确实是很早的时候了,陈澍第一次知道明白弃婴是什么意思。她跑了很远很远,躲到深山里,跑累了,才抱着块大石头悄悄地抹眼泪。
是师姐抱回她的,慢悠悠地穿过密林,飞过山涧,也是师姐在她耳边悄声说,澍澍是小雨,是及时雨,是这天虞山日日夜夜的枯燥苦修里落下最宝贵的那粒雨滴。
等陈澍再醒来的时候,何誉已然走了。江水一声声拍打船舷,月光从窗边洒下,昏暗的舱内只有床榻边短短的一截烛火。
正坐在她床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云慎。她仔细瞅了好一会,直到被云慎瞪了一眼,才从梦中惊醒一般,缓过神来。
既缓过了神来,她便更觉委屈,道:“你瞪我做甚?我还在病中呢!”
“我瞧你中气十足的样子,可不像在病中。”云慎慢悠悠道,“还有力气同我强嘴?”
“我是晕了,又不是生什么大病。”陈澍从床上坐起来,挑开窗,望了望天边皓月,又回头道,“怎么就夜里了?”
“你说呢?”云慎笑着反问,道,“你可是生生地睡了一下午,把何兄都给熬困了。若不是我拦着,他可是要去找船家要郎中来瞧了。”
“……你为什么拦着?”陈澍把脑袋搁在自己膝间,小声问。
夜已深,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又也许是因为睡了一天,在连绵不绝的水声中,她的声音便不那么明晰了,倒似是这夜里的江风一样,忽疾忽徐,撩得江面泛起层层水纹。
“姑娘忘了你自己说过什么了?”云慎道,声音稳稳的,
“你可是力能扛鼎,要护我周全的豪侠,你下山就为寻到你的剑,再苦再难的路也要走。”
陈澍被说得一愣,猛地吸了吸鼻子,道:“你说的是!”
“……你没在哭鼻子吧?”云慎轻声问。
“你才在哭鼻子呢!”陈澍响亮地呛声道。
——
陈澍这一晕,就是一日的光景。可也因此,因为江水险急,原需五六日的航程,不过花了三天四夜。第五日的清晨,这大船就稳稳开进了点苍关的渡头。
旭日还不曾升起,岸上脚夫喊号子的声音就把人从梦乡中硬拽了出来。
船行一路,不提陈澍闹出的个无足轻重的小风波,就说这船上的碧阳谷之人,确实是再没来挑衅过了。偶尔在船板上碰见,也不过是神情倨傲,不大理人而已,至少并不似第一次见面那样主动挑起争端。
那姓李名畴的剑客则更为夸张,甚至就不大出门,比陈澍这个病号还乐得呆在自己的船舱内。整个行程中,直至最后入关下船,那人才露过这一次面。面上白得跟涂了粉似的,一看也是多少在船上受了些罪。
下船时,这碧阳谷的弟子派头不减,又是好几个人把道堵住,一众船客皆被挡在船头,等着那个架子极大的李畴慢慢吞吞地下船。
旁的船客知晓这是碧阳谷弟子,多少了解些江湖局势,大多敢怒不敢言。陈澍被云慎拉着,确实也没往前挤,只是云慎手里拉着她,却没堵她的嘴,于是她大咧咧的声音便在一片低声交谈中显得尤为突兀:
“这人怎么这样,剑法不知道好不好,排场比天大……”
不巧那李畴正好在簇拥之下走出门来,也不知他究竟听没听到,竟皱着眉朝这边看了过来。
陈澍立时本能地瞪了回去,又很快反应过来,把面上气鼓鼓的表情紧急扯成一个干巴巴的笑。
“他应当没听见吧。”她一面笑,一面把半个身子躲在何誉身后,小声同云慎咬耳朵。
“你这会倒学会压低声音说话了?”云慎反问,好整以暇地松开了手,拍拍她的肩。
陈澍怒而回头,正要又同云慎斗起嘴来,却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这位姑娘。”
说熟悉,是因为这声音她几天前确实听过,说陌生,是因为面前这位李畴,大抵真是晕了好几天的船,连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你……要同我较量么?”陈澍急忙回头,硬着头皮道,“我知道,我说你剑法平平,你心中不服气,定是要同我较量的,我并不介意。”
李畴却不答,先是看着何誉,直逼得何誉也默然退了一步,让开陈澍来,尔后才把鹰一般冷厉的视线挪向陈澍。
“你想岔了,小姑娘。”李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道,“何誉说你二人不是寒松坞的人,既不是,那我便不会找你们的麻烦,更何况你一个黄毛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