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陈澍也拍拍身上的灰烬,一只脚踩在那马匪身上,问:“你是谁?也是匪徒?”
“误会了,误会了。”这人摆着手走近,月光下能依稀分辨出他的长相,不过三十,倒也是个端正样貌,只是左眼似是有伤,用眼罩遮去了,便显得有些凶恶,“在下是路过丈林村,宿在村内一间客栈里,又撞见客栈被劫,故而出来追寻失物的。”
“你也是来追这马匪的?”陈澍一听便信了,面上一副又见了个知己的样子,笑了起来,“不知这位义士姓甚名谁,怎么称呼?”
“在下姓何,名誉,自东边而来,此番也是碰巧路过,”他说着,朝陈澍拜了拜,道,“有幸得见姑娘一身功夫,当真是令人叹服。”
一番话更是教陈澍乐开了花,脚下竟也没轻没重起来,不小心间把那马匪踩得连连抽气,她才抽了脚步,往后退了退,正打算装模作样地谦虚一番,身旁却有人替她答了。
“这丫头不过是会些小术法,吓唬吓唬人还行,经不过真金火炼的。”云慎道,“倒是兄台脚下功夫更是教人叹绝,需知我二人也是借了店家唯一剩下的两匹老马,狠狠追了好一阵才追到此处,兄台应当是比我们来得更早吧,这轻功真是了得。可否容许我问一句,不知兄台是师从何处?”
“是哦!”陈澍这才反应过来,也没管云慎刚批了她几句,就跟着问,“你也会腾云驾雾?”
“哈哈哈!”何誉大笑,道,“姑娘真会开玩笑,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肉体凡胎,哪里会腾云驾雾呢?在下自寒松坞来,平日里也就摆弄些机关,不是什么大拿,不过是晚睡惯了,客栈遇劫时正醒着,侥幸保住了在下那匹小马驹,又比二位要早些出发,因此提前在这里埋伏罢了。”
“兄台谦虚了,我看兄台也是英雄豪杰。”云慎拱手,笑道,“这三个马匪身上功夫了得,兄台不仅与他们在客栈缠斗,未落下风,还敢孤身一人来寻这三人,当得上一句一身是胆!”
“哪里哪里,当真是谬赞了。”何誉摇头道,“漫说客栈里原是不敌三个匪徒,败下阵来,才教他们得手,就说我追来这一趟,也不过是想记下他们的特征、去处,来日好报官罢了。在下此行身负师命,耽搁不得,就算有这一腔胆量,也是不敢出手的。”
他二人一来一往,一个捧一个谦,几个回合下来,两人是乐此不疲,陈澍却听得烦了。
只知晓面前这人大约不是坏人,她便一点也不警惕了,百无聊赖地又把才才那刀拎起来,拍拍土,仔细把玩起来,但听见这句话,又抬起头来。
“你去往何处?”
“在下此去,是自东向西,过青丘,顺着淯水,往点苍关去。”
过了夜最深的时刻,天边泛起了些许亮光,隐隐约约的,仿佛是这山间的雾气一样逐渐凝结。
马儿不知这一夜究竟经历了什么,还在纵情享受这山谷里新鲜繁茂的野草,被何誉一拽,牵着走了两步远,便又固执地停了下来,低头去啃另一颗树下的,这下再怎么拽也拽不动了,直把何誉弄得没了脾气,站在一旁干看着。
云慎见状,把关着三个马匪的马车紧紧关上,拍了拍陈澍的背,示意她去帮把手。他连拍了两下,陈澍却应也不应,手里抠着那破铁刀,出神地看着何誉。
拍到第三下,她才回过神来,怔怔地回头去看云慎。
云慎讶然,直问:“你这会发什么呆呢,不跟过去么?”
“跟过去?”陈澍反问,脸上竟显出了些许踟蹰,又看了眼叉腰站在马群旁的何誉,道,“那我要跟他开口么?是不是有些太莽撞了?”
“莽撞?”云慎一时失语,道,“你是打算上前干什么?认亲?拜师?又或是……看上这人了?我是叫你去帮忙搭把手!”
“你都想到哪去了!”陈澍气性也上来了,道,“他方才的话你是一点没听是不是?”
“……听当然听了,只是没听出来他方才哪句话累得你要用上‘莽撞’二字。”
陈澍一急,手上又连比带划起来,冲着云慎比划半天,道:“点苍关,他要去点苍关!”
“点苍关怎么了?”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笨!”陈澍一甩袖子,指着何誉,道,“……他!侠客!会武功!师出名门!和我们同住在一个客栈,对不对!”
“没错。”云慎应了,看着陈澍急上头的样子,大约这才猛地明白过来,道,“你不会觉得……”
“哪里是我觉不觉得,这事实分明摆在面前,很是明显了啊!”陈澍辩道,“丈林村这小山村,不过一条山路,一家客栈,一日里能有多少侠客落脚?”
“……确实不多。”云慎缓慢道。
“再有,”陈澍话却还没完,“你可还记得那当铺老板说过的话么?他说那当掉剑穗之人,是独自来的,且还蒙着面。原先我还想,这不过当个拾来的剑穗,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为何要蒙面?可一见着这位兄弟,我便恍然大悟了。”
“……你是说,他面上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