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逃也逃不掉了,不知从哪鼓起一阵勇气,竟应声先动,口中大喊一声,挥起弯刀径直朝陈澍砍去。要说他比陈澍还高上几分,这一挥臂,瞄向陈澍颈间,为的正是一刀取其性命,可谓是出其不意,又狠又毒。
然他手起刀落,就在离砍入皮肤不过半寸之时,却被陈澍简简单单以手中木棍抵住了。
别看这木棍又细又小,方才还被火烤得是通体焦黑,可纵使他吃了全身的力,脸红筋暴,那刀也再不能深入分毫。
两人僵持片刻,他反而又被陈澍轻轻一挑,虎口顿时仿佛被狠狠砸了一下,痛意爆发。他吃痛松手,那足钧的弯刀便在瞬间被挑起,很是轻盈地在空中一跃,滑入陈澍手中。
铁刀入手,陈澍没同他再打起来,反倒好奇地颠了颠,仿佛不在打斗中一般,看也不看那错愕的马匪一眼,口中轻快道:“很轻嘛,比我的剑轻多了。这么轻,能当兵器么?”
马匪更是怒急,也顾不上拿什么兵器了,握拳再攻,直冲陈澍面部而来,陈澍又是轻巧一动,只偏了偏头,侧了侧身,便躲了过去。她脚上顺势一勾,那马匪冲劲止不住,小腿就好比撞上了铜墙铁壁,霎时间便疼得直往地下一跪,滑出去半步,跌在陈澍身侧,好一会站不起身来。
陈澍又颠了颠手中的刀,冲着那地上倒着的马匪道:“看你还挺爱惜这把刀,虽不知道它有什么好的,但我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这样,我会用它送你上路的,你看如何?”
“要杀便杀……哪来的废话!”马匪咬牙道。
“好声好气同你说话,你就这么不领情。”陈澍不悦地鼓了鼓腮帮子,果真拿着手中刀往那马匪喉尖一指,又想起方才的话,恨恨道,“你还小气,连肉都不给我分一串。”
那马匪死到临头,听了这话,反倒大笑起来,仰起头,全然露出脖颈,双眼死死盯着陈澍,道:“小丫头,你大可杀了我,食我的肉,寝我的皮,但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谁不敢了!”陈澍应道,后退一步,起身便砍。
铁刀破风而下,几乎发出铮铮刀鸣,那马匪也是存了死志,引颈受戮,眼见便要被一刀砍作两截,正在此时,却有一个声音从那自丈林村而来的山道上传来。
“且慢!”
这一声,嗓音清冽,掷地有声,喊得那原本闭眼闭目等死的马匪也不禁回头去看,只见原本关着的马车门已被人推开,显出车内两人,一人被五花大绑,自然便是这马匪中放风早被捉住的老二,另一人一身灰袍,正从车中跳下,缓步走来,不是云慎又是谁?
但陈澍却不为所动,只是缓缓停下,收了刀,并没有回头。
“我看这人就该死!抢家劫舍,掠人财物,杀……”她说着说着,许是把自己说服了,越发有了底气,指了指自己,又指着面前篝火的余烬高声回道,“还杀人放火!”
“不能杀!”云慎直斥,“国有国法,且不说这盗马之罪究竟抵不抵这人一条小命,便是他该千刀万剐,也由不得你在这荒郊野岭把他正法!”
山林阒然,这一声怒斥便如同惊雷一般,震得陈澍刀下马匪都惊了一惊。陈澍此时才回头望他一眼,见他果真坚决,便回头,刀尖恋恋不舍地在那马匪脖间打转了好一阵,仍旧不愿撤开,再度回过头来。
“那我砍他一只手?”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云慎。
“说过了,不行。”
刀尖下滑,一路滑到马匪手臂。
“就一根手指头?”
“也不行。”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的。”陈澍气坏了,撒开手猛地扔下刀,怒气冲冲踹了那马匪一脚,只见那马匪立刻被踹得翻倒在地,磕在那铸铁刀背上,呲牙咧嘴的,险些疼死过去,她才稍稍泄了气,朝云慎道,“这总可以了罢!”
云慎不答,随手扯开一条绳索,往这边走来。陈澍见他不答,又气哼哼地把那剑一插,深深插入土中,抚掌道:“你自己来,我可不会绑人!”
话音方落,云慎的脚步便顿了顿,停在两步开外的地方。他仍没答话,陈澍也分不清他这究竟是何意,张口又要辩,便看见云慎抬起手,冲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往前方一指。
子夜的深山里,一切都沉静着,云慎比手势的时候,只有二人身后的马匪老三还抱着胳膊在意识不清地叫喊。
但陈澍读懂了他的意思,顺着他接下来指着的方向看去,恍然地“哦”了半声,继而又赶紧把这后半个音吞回肚子里。
她也学着云慎的样子,同他打了个手势,只不过她这手势,大抵天底下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能看懂,云慎的眼神随着她的手势转来转去,末了,还是摇头示意没看懂。
然而陈澍哪里是管旁人看不看懂的性子?她比完了手势,便头也不回地弯下身,捡起一块石子,朝着云慎方才指着的方向扔去,紧跟着便听见石子击中什么,伴着一声闷哼响起,一个身影从树后的阴影中滚了出来。
“这也是匪徒?”陈澍眼睛发光,戳了戳云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