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系好腰封,萧濯像是又忘了方才的事,一手抓住江照雪的手腕,指尖捏着一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缓缓套进去,“我亲手打的,夜明珠没了,这个算是给你的升官贺礼。”
江照雪抽回手,那腕骨上的镯子便随着他晃动,如绿水缠在雪白手腕上,灵动淌过。
萧濯瞬间被勾住了目光,直勾勾瞧着,哑声道:“比光珠更配你。”
他向来知晓,江照雪身上每一处,都漂亮得不像话。
“还不走?”江照雪耐心见了底。
萧濯低头一口咬在他戴过戒指的小指上,转身跳下马车。
马车掉头往刑部走去,江照雪垂眸打量腕骨上圈着的手镯,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他脱下镯子,挑开身侧车帘,指尖一松,那镯子便朝着大雨滂沱的青石板直直落下。
至于会摔成几块,与他无关。
马车后,萧濯站在雨中,一瞬不瞬盯着不远处街角路边几块零碎的翡翠玉石,好不容易缓解的心脏又传来四分五裂的剧痛。
他缓缓收紧拳头,掌心的光珠戒指被捏碎。
“殿下,回府吧。”无常撑着伞,自阴影里走出,替他挡住风雨,“您身上的伤再不清理,会恶化的。”
“他丢了我送的镯子。”萧濯咬牙道。
无常神色微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暗暗咂舌:江大人可实在是个厉害人物,主子昨夜忍着怒火亲手打磨的镯子说丢就丢,主子还只敢在自己家门口生闷气。
但凡换个人,皮都得被扒三层。
无常已然明白,哪怕主子再生气,敢编排江大人都是没前途的,于是道:“或许是因为昨日吵架的事……江大人气还没消。”
萧濯眯了眯眼睛,“是么?可他先前还哄着我与他耳鬓厮磨,转头就把我踹下来。”
“那就是了。”无常忽而就有了底气,肯定道,“昨日黑白去花满楼看他的红红姑娘,一个吻一个耳光,黑白还乐此不彼地说,红红心里有他,才会这样对他这样恃宠而骄。”
“持宠而娇?”萧濯舌尖舔过犬齿,眉眼戾气褪去,“我喜欢这四个字。”
这本就是萧濯欠他的
江照雪因陛下多留那一会,中途又被狗缠住,到刑部时,刑部尚书正带着另一位侍郎与一众刑部官员走出大门,显然是要去相国寺查案。
“诶,江侍郎?”刑部尚书沟壑纵横的脸上挤出笑容,“这真是不巧了,陛下下了旨,那相国寺丢失经文一案刻不容缓,你报道的事,得等我们回来在处理。”
“江侍郎,不会介意罢?”
话落,不待江照雪回答,刑部尚书身侧的左侍郎便冷哼一声,“人家不过是在刑部走个流程,日后便是顶不了江丞相的职,也可在太子与四皇子之间左右逢源,说不定那一日我等便要跪拜称一句娘娘,这区区一个侍郎,报不报道自然无甚区别。”
“说得这是什么话?”刑部尚书扭头冷叱一声,再回头笑眯眯望着江照雪,“犬子言出无状,江侍郎莫与他一般计较。”
江照雪掀起眼皮,扫了眼那抬着下巴看人的青年。
他认识这个人。
与他同年科举,会试结果没出之时,刑部尚书便为自己的儿子煞费苦心,少年天才之名传遍上云京,人人皆说他年纪轻轻,却将位列会元,日后定前途无量。
甚至就连陛下都被惊动,特意召人入宫一瞧,说此次会试中的确有一篇文章别出心裁令人耳目一新,就连几位出题的考官都惊叹不已。
谁知最后会试贴榜那日,众人才知那篇被上云京传阅的文章竟是十六岁的江家郎所做。
本来再此之前,太子挑选伴读时,没有选年纪相仿的刑部尚书之子,而选了江照雪已让人记恨在心,新仇旧恨在前,如今江照雪刚入官场步步高升便罢了,偏偏还有成为陛下近臣的趋势。
甚至年纪还比当初他们科举时要小。
朝堂上江相的门生虽多,却并非是江家大的一言堂,各种势力错综复杂,而刑部尚书便是以三皇子为首的众多党羽之一。
“言出无状?”江照雪扯了扯唇,乜了他一眼,“我还从未听过,谁家正经科举出来的,连说话都不过脑子。”
“你——”青年气急,却又被自个父亲抬手挡住。
“犬子才疏学浅,自然比不得江大人惊世之才。”刑部尚书冷笑,“职务在身,失陪。”
说罢,领着人从江照雪身侧离开,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刑部。
无杳不忿开口:“他这分明是想要架空大人,让刑部上下都排挤您。”
“来之前父亲便告知过我,刑部是这位尚书大人的一言堂。”江照雪淡淡道,“而陛下派我来此,何尝没有打破这僵局的意思。”
宣熙帝亦是想告诉他,江相在朝堂上并非事事都能为他周全,想要真正的周全,唯有效忠天子。
江照雪也是觉着奇怪,分明知道他与萧濯诸多纠葛,宣熙帝竟还想让他为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