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作势不管,只得死马当做活马医。
少女像是下了决心,抬手扯下头上的簪子,顺便撕掉肩头的衣襟,“只要大人愿意帮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都说烛火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江照雪却在她撕毁衣裳时,便皱眉转过了头。
“你方才撕毁的这身衣裳名叫软烟罗,是宫中娘娘最爱,一年才进贡两匹,一尺便要卖上千金,足以让一个县的百姓三年衣食无忧。”
“雍州堤坝早有泄洪之象,知府却以无钱为由一拖再拖,以至死伤万数,庄稼尽毁。”
他冷冷道,“这便是赵全安罪无可赦的铁证。”
但他只能属于我
当初雍州的水情传到上云京时,已是半月已过,待江照雪赶到雍州,才会以为雍州一直在修建水坝,一切皆是天意。
直至这些时日彻查,才让真相浮出水面。
赵全安有苦衷,天底下又有几人没有苦衷?
“赵姑娘,请回罢。”江照雪淡淡道。
少女唇色苍白,从未觉着身上最令她喜爱的颜色这样让人难堪。
她拢了拢肩头的衣襟,低头不敢看江照雪,转身匆匆退了出去。
谁知刚走出书房庭院外的拱门,后颈忽而被一只手迅猛袭击,短促的疼痛后,她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待再次睁开眼,入眼是间昏暗到瞧不出任何陈设的屋子。
但屋中并无霉味与潮湿的水汽,让她微微松了口气,好歹不是什么用来杀人的暗室。
“不知阁下意欲何为,不妨现身一见。”她强行镇定下来,扶着墙壁站起身,环顾四周,试图看出幕后之人的身份。
散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这才看清,不远处有扇屏风,而脚步声正是从屏风后传来。
一直到她面前停下。
昏暗里,她只能看清对方过分高大修长的身影,以及那股令她喘不过气的威压。
“你在书房里,和他说了什么。”男人低沉平静的嗓音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屋子里,平添几分森然。
少女张了张唇,下意识要辩解,忽而感觉有冰冷的鳞片滑过腕间皮肤,顺着她的手臂往上,汗毛瞬间倒竖。
鼻尖被阴冷的气息逼近,蛇信窸窣作响,头皮阵阵发麻。
“想清楚,再回答。”男人笑了笑。
她浑身都开始颤抖,强忍恐惧,将书房中与江照雪所谈之事悉数说了出来。
“‘什么都可以做’。”男人挑出她这句话,不紧不慢重复一遍,“你说了许多人都不敢说出口的欲望。”
顿了顿,又道:“哦,包括我。”
缠绕在她脖颈上的蛇忽然缠绕得更紧,她逐渐有些喘不过气。
“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这样做,他不肯帮我,我只是想给父亲找一条生路!”她下意识感受到杀机,连忙解释,有些语无伦次。
面前的男人隐没在黑暗里,没说话,阴鸷的眼神却如有实质,令人脊背发寒。
到了后面,哪怕那条蛇并未太用力,她却仍旧觉得要窒息,双腿发软,只能瘫坐在地。
谁来救救她……
“他以前从不会对妄图爬床的女人心慈手软,却唯独放过了你。”男人蹲下身,伸出手,那条绕在她脖子上的蛇便爬了过去,如同乖觉的宠物。
窗缝里突然倾斜进来的月光,照亮了蛇身鲜红如血的颜色。
“因为你踩中了他的软肋。”男人自顾自道,“他的软肋,永远都是他的阿姐,不是我。”
语调忽而阴沉,带着骇人的偏执与戾气,“但他只能属于我。所有妄图抢走他的人,都该死。”
“你不能杀我!今日我在厨房煮茶,所有人都知道我去寻了江大人,我若死了,旁人定会怀疑他……你不会想看他被人污蔑吧?”
屋中沉默半晌,男人低低笑了起来。
“赵全安这个老狐狸,怎么养了个你这样天真的女儿。”
“死才是世间最痛快的解脱,活着,只能尝遍千万种的痛苦。”
“赵全安与萧昭给我带来的痛苦,这辈子,便让你替他们尝一尝。”
有什么东西被丢在了她怀里。
她伸手去摸,却只触到一片粘稠湿热,以及一截人指。
“刚从地牢里割下来,为了防止伤到关节,特意用的钝刀子慢磨,还新鲜热乎着,喜欢么?”男人懒洋洋道。
那根手指的关节处微微凸起,指节被臃肿的肉包裹着,并不难猜出是谁的。
少女彻底崩溃,尖叫起来。
她甚至不明白,为何短短几日,自己所依仗的知府会沦为阶下囚。
随她如何歇斯底里,男人已经转过身,打开屋子的门走了出去。
“看住她。”她隐隐听见男人冷声对谁吩咐了一句,就再也没了声。
门扉再次被人从外锁上,她握着掌心的那截手指,心中再无半分劫后余生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