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瞥了他腰间通体漆黑的长刀,骨节如玉的手握住刀柄,缓缓抽出。
刀身出鞘的嗡鸣声,掩盖了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他垂着眼皮,鸦羽长睫下反射的森然刀光萧濯全然瞧不见。
“殿下在冷宫摸爬滚打多年,竟不明白,将手里的刀递给旁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刀锋抵在了萧濯颈边。
他不怀好意,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江照雪垂眸,瞥见刀锋下来回滚动的喉结,眼含讥讽,“看来四殿下,也并非不怕死。”
他微微凑近,春风拂起肩头发丝,浅淡冷香在他不知的情况下,早已偷偷勾缠在萧濯鼻尖。
萧濯黑眸如高悬烈日,直勾勾盯着他冷艳上挑的眼尾,灼烫得让他不禁蹙眉。
美人蹙眉,也是好看的。
江照雪正欲开口结束这段过于漫长的试探,萧濯却像是骤然绷断了禁锢欲望野兽的锁链,猛地喘了口气,哑着嗓子问他:“江照雪,我想吻你,就在这里。”
“……可以么?”
江照雪面色淡然,任何起伏波澜,都被掩盖在冰面之下。
他终于正眼开始打量眼前的男人,从入鬓长眉到英挺鼻尖,再到水色的唇,不紧不慢,就像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他眼中万种思量,唯独没有爱意。
不可否认,当初他之所以能被萧濯的赤诚打动,多亏了这张从初见便能入他眼的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以前眼界过窄,以为最初遇见的便是最好的。
实则天下男子,比萧濯俊俏的,多了去了。
“殿下讨要这种逾矩的东西。”江照雪执刀的手一挑,刀锋上移,贴紧萧濯的下颔线,“想好拿什么来换了么?”
萧濯眸光一暗,望着他刻薄冷情的美人面,无法挪开视线,“我心悦你,任你驱使,还不够?”
江照雪掀了掀眼皮:“不够。任我驱使,殿下乐在其中,不算代价。”
只有让人觉得痛苦的事情,才算代价。
虽然他根本没打算亲吻一个无比厌恶的人,却不妨他以此为饵。
他不曾主动引诱,要怪就怪萧濯自己厚颜无耻,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敢开口。
萧濯抱着他的手紧了紧,压低声音,“那你要什么?”
“那就要看……在殿下心里,臣的一个吻,能值什么东西了。”江照雪操控刀锋,沿着他贴着脖颈的衣襟划下,心口旁一大块布料都被割下,随手丢在地上。
继而淡淡道:“放我下来。”
萧濯沉默地将他放下。
江照雪踩在那块绣有金丝暗纹的衣料上,目光落在浑浊的水面上。
显然,在他到达雍州之前,雍州便已开始在渭河上游修建水坝储水。
一个水坝,不但耗费了半年时间,还花掉了朝廷整整八十万两白银,足足占了这一年大梁税收的一成还有余。
还不曾算从各地运来的粮食以及药物。
不像是修水坝,倒像是又修了一座黄金为顶的观星台。
他不信陛下丝毫没有怀疑,只可能是哪怕派遣了人,也无人查出问题,再加上修建水坝的确是利民之举,若能修好,至少在陛下在位期间一劳永逸,便也就罢了。
天边落日斜斜射来,透过水面照在浑浊的泥沙上,竟有赤色一晃而过。
江照雪俯下身,手中长刀探入水里,那层赤色便清晰可见了。
他眸色微冷,挑了一层带着赤色的泥沙附在刀身上,转身将刀没入萧濯腰间的刀鞘里。
“先回去。”
“何必那么麻烦。”萧濯摘下腰间的刀,“我知晓你在怀疑什么,正好我在雍州认识一位会淘金的老人家,应该比你再去寻人要快些。”
江照雪没纠结他为何会恰好认识一位雍州本地的淘金老人,他得在酉时前回府衙,当即随萧濯走了。
说走不准确,应是被人强行抱起,在被水淹了的房顶上用轻功掠去。
好在在酉时前,他们等到了结果,那层附着在刀身上的泥沙里,的确有细小的黄金碎粒。
“单凭这点金沙,怕是无法证明赵全安用水坝藏金,谁能知晓这里面的金子是从渭河底游来的,还是自己磨碎了丢进去的?”萧濯沉声道。
“藏金的人未必就是赵全安。”江照雪补充道。
至于还有谁,不言而喻。
萧濯目光灼热起来,江照雪微微蹙眉,侧目避开。
“公子!”十七划着船赶到,眼神戒备盯着萧濯,其间敌意毫不遮掩。
江照雪抬脚上了船,没了阳光,春风有些凉,他掩唇低咳了两声,道:“殿下有飞檐走壁之能,就不委屈您与臣共乘一舟了。”
“第二次。”萧濯一脚踩在船头不放行,深深望着他。
江照雪拧眉:“什么?”
萧濯:“你第二次用完我就扔。”
江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