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已经晚了。
“噗呲——”
尖锐的利刃划破德妃纤细的脖颈,换得刀面上鲜红的液体涓涓流淌,顺着凹槽汇成小小溪流,染红了她华服上的图案,竟似凤凰泣血般决然。
“娘娘!”
赵临鸢的身子定在原地,亲见德妃在她眼前含笑倒去。
殿外不知谁人恰逢其时闯了进来,亲眼见证德妃娘娘取出了袖中利刃,自缢于王妃身前,“亲耳”听闻德妃娘娘临去前苦苦哀求王妃,为她先去的孩儿讨回公道……
亲见、亲闻。
赵临鸢终是闭了眼,无可奈何一叹。
她终于知道,这不过也是德妃早已设好的一场局罢了,等她入瓮罢了。
德妃因痛失爱子,悲恸欲绝,遂自缢于凤怡宫中,因为知道皇后与太子权倾朝野,把控宗人府、刑部各司自不在话下,只好以死相逼,求王妃与萧王插手其中,不可让凶手蒙蔽了朝堂的眼、蒙蔽了陛下的心……
这便是德妃以自己的性命,留给赵临鸢的唯一说法。
人证、物证皆在,她只能这么说,她也必须这么说!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德妃布好的一个局,她受人之托,陷害皇后,牵连太子,其中受益之人必然就是褚离歌,所以,她不能让南霄宫的人牵扯此事,再三思量,便唯有让承欢宫卷入其中,方能坐实皇后的罪名,到那时候,就算陛下有心袒护皇后与太子,怕也是难敌众口,力不从心。
可是,褚瑟根本没有去看褚萧的可能,德妃又何来机会,请他入局呢?
思来想去,唯有赵临鸢……
只有赵临鸢!
赵临鸢终于发现,这就是一场死局,因为德妃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活下去。
她的死亡、六皇子的死亡,本就是注定之事,而皇后与太子,只是她为报恩的陪葬品罢了。
所以,德妃早在监狱外提前布控,甚至故意调动褚瑟的兵马,为的就是等待赵临鸢出现在牢狱中时,凭借莫须有的劫狱罪名将她引来。
德妃深知,飞云军无法伤到赵临鸢分毫,且褚瑟定会护赵临鸢周全,她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便是让赵临鸢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凤怡宫,让赵临鸢亲眼见证她的死亡,借赵临鸢t?之手迫褚瑟入局、以承欢宫之名给陛下施压。
她要的,是两条性命换皇后的落马;她要的,是褚离歌取而代之,登上储君之位!
她利用了赵临鸢,却也没有白白地利用。她将真相告诉了她,让她被利用得明明白白。
这便是德妃对一个无辜被牵扯进来的王妃,仅有的愧。
此刻,赵临鸢望着德妃紧紧合上的双眼,看着她心满意足、心甘情愿的死亡,心中竟有些替她悲凉。
丧钟长鸣,昭明帝终于赶到,可看到的却是德妃冷冰冰的尸体,和泪泽满面、跪了一地的宫人……
唯有赵临鸢,不哭、不伤。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德妃。
她看清了一切,却终究无法改变一切。
随昭明帝而来的还有萧王和翊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德妃的身上,唯有褚瑟一人,注意到了赵临鸢情绪上的异常。
他掠过众人,向赵临鸢走了过去,握起她的手问:“鸢儿,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发生了什么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止是褚瑟,所有的人,都会问赵临鸢这样的一句话,而她又该如何作答?
“六皇子被皇后所害不幸殒命,德妃娘娘痛失亲子,难忍煎熬,遂自缢于凤怡宫,望陛下严查皇后与太子党羽,给逝去之人一个公道……”
这是德妃用生命给赵临鸢留下的回答,而她当真要如德妃所愿,以此答言告诉所有人吗?
可若她不说,是否会让自己牵扯其中,是否会让褚瑟牵扯其中,是否会让承欢宫牵扯其中……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不禁在心中感叹,德妃的这一招,使得可真是高明啊。
“鸢儿。”
“鸢儿?”
褚瑟晃了晃赵临鸢的肩,将她从长久的思绪中唤醒。
赵临鸢看着褚瑟,神情有些恍惚。
她呆滞了半晌,忽然问一句:“殿下,真相如何,当真重要吗?”
褚瑟道:“皇宫之中,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真相,有的,只是把控了真相的人,和永远等不到真相的人。”
“那么,殿下是哪一类人?”
“权衡利弊之人。”
褚瑟是这么告诉赵临鸢的,回答完她的这个问题后,他讳莫如深地看着赵临鸢,说道:“鸢儿,你也该是这样的人。”
赵临鸢凉薄一笑:原来,这便是皇宫了吧。
可她的权衡利弊,她心中的真相,又该是怎么样的?
为了这个答案,赵临鸢在心中想着,也许,她该见一见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