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姐随便问。今天难得圣上给赏。”对方憨厚笑着,眼尾的细纹都多了几条。
萧景千思忖片刻,漫不经心的地问道:“这庆功宴除了庆功还有谁去啊?”
“是王室的都得去吧。哦!我记得方才有一个女子见萧小姐不在,便说将请帖送府上了。”
花颜她也一定在王室的范围内吧。
萧景千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这下一定可以看见花颜了!
“多谢!”
说时迟那时快,萧景千转身飞奔至将军府,身影逐渐隐没在人群之中,几个提着绛纱灯的侍女看着在回廊中狂奔的萧景千,紧接着面面相觑,纷纷回头观望。
跑得再快一点!
要再快一些啊!只要再快一点就能尽早的见到花颜了!
“哎呀,还有两个月嘛,还真着急。”士兵挠挠自己的发丝。
和一位身穿夜行衣的女子擦肩而过,萧景千停住脚步。
“又是你。”萧景千皱紧眉头。
“好久不见,”纪燕然放下请帖,嘴角牵起一丝弧度,柳眉一弯,“怎么,连送请帖都不欢迎?”
“除了送请帖,你就没有点别的事情要说吗?”萧景千偏头看向大步离开的纪燕然。
纪燕然脚步一滞:“确实是想要提醒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萧景千警惕的后退三步。
纪燕然用余光瞥过萧景千,轻蔑一笑:小姑娘警惕心还挺高的。罢了,姑且告诉她吧,就当做是在自己恶盈满贯的人生中还上一笔人情债。
纪燕然拍上萧景千的肩头,漫不经心地说道:
“有些东西有那么一刻留不住,以后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记得不要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何所谓重蹈覆辙?
一切本就明朗的事情开始扑朔迷离起来。
萧景千沉默良久,望着纪燕然离去的背景,轻启朱唇:
“多谢。”
……
大雁城。
萧景千已在军中待了三月有余,虽是苦累,但腿脚不知利索了不少。当他人跑两个时辰,萧景千夜晚多跑两个时辰,他人舞剑三个时辰,她就彻夜不眠。她又仗着自己漠北人的狂野与毅力,终于不是落在最后两个罚跑之一的了。偶尔还能在不出奇的比赛中拔得头筹。
在这三个月中,徐盏也没有无端生事,也不知徐将军对他说了什么,又或者是当初萧景千的临门一脚让徐盏长了记性,但愿如此。
逐渐与小兵们熟络后,萧景千也在军中小有名气。许多人感叹漠北少年的天赋。
萧景千本就受过训练,天生有当女将军的天赋,但漠北的训练和中原不同,没有如此繁杂,让萧景千受尽这里的苦头,但比起学那些繁文缛节,她宁愿待在这里。
……
终于要到庆功宴了。
是夜,萧景千辗转反侧依旧毫无困意,反复确认过上面清清楚楚写的是自己的名字,烫金的请帖在手中已是握了许久,被汗水浸透,都可见其中褶皱。
“明天我也许就可以见到她了!”萧景千心中窃喜。
天色迷离,月色甚好,伸手几近乎可见掌纹。萧景千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屉中拿出一把刻刀和雕到一般的木雕,熟练的翻上屋脊。
上次给花颜刻的木雕太丑了。这几个月刻的好看一些,然后再送给她吧。
“她的服饰是什么样子来着……”萧景千苦恼许久。
离开她太久,好像确实忘却了。
抹掉指尖新的血痕,抚上旧的伤疤,再呵出一口热气。萧景千将上邪剑放到身侧。翘着二郎腿,刻了整整一夜。
某一部分实在刻不下去,萧景千手下一顿。她抱紧上邪剑,眼中的希冀满溢,她喃喃道:
“娘亲,你也想看我们世世代代守护的人吗?”
可古剑怎么会说话,只是沉默不言。月光太冷,剑身又冰冷刺骨,萧景千的手却捂不热它。
现在的情景就好像是她当初在祠堂看见叶霜的灵牌一样。
漫天飞琼玉。
天地间,唯她孑然一人而已。
“娘肯定是想的,一定是想的吧……”
萧景千无由啜泣起来。
那可是萧家人世世代代的信仰啊。
她这么多年,被人指着说没有娘亲,被人讥讽着开国第一女将的梦想,萧景千就将那些声音一点点捏碎,直到没有那么多人敢言说,她便将这遥不可及的梦想放在的心底,等待能有人窥探出其中的冰山一角。
可萧景千自己心中的不甘,多年以来只有她自己知道的。
不知为何,萧景千抹掉眼角的泪痕,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声音略显沙哑:
“等我成为开国第一女将,就带娘去看看她,好吗?”
古剑沉默着,将所有人的心事也坠入深渊的蚌壳之中,成为沧海的一颗遗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