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照耀下的皇宫在黑与白中摇曳, 晚风徐徐,宫侍拘谨着各司其职,走路都显得小心翼翼;内禁军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不敢有丝毫松懈;整个繁都一天之间, 全换上了白灯笼,春街的青楼乐坊也已全部暂时停业。
在承天殿外广场上守灵的大臣们一直守到午夜用过宵夜方才各自返家,陛下下旨停灵六月, 从此以后他们每天都得这个时候才能回家了。
虽然石忞和大臣在只是增加些人气,彰显太皇太后威仪, 缅怀太皇太后音容, 以示尊崇, 但却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是石忞, 即使之后恢复上朝, 上朝之前也得来守灵半个时辰。
真正做琐事的却不是他们,做法事有贤良观请来的马道长等道士, 及时续灯油、灯草、香烛和烧纸钱的则是曾经服侍过赵环的典总管、宫侍和承天殿宫侍等,一天三班倒, 十二个时辰不离人、不断香火。
但只要石忞在, 续香和烧纸钱的事她都会自己做。
史官记:太皇太后武德薨逝, 今上悲痛欲绝,下旨辍朝三日,守灵至诚至孝, 文武百官无不动容, 争相痛哀。
第二天,天还没亮石忞就醒了,却没有立即起来, 而是透过纱制的蚊帐看着天花板,想起了皇奶奶对自己的种种,越想越难过,最后索性盖着薄锦被无声哭了一通。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调整好情绪,正式起床。
“可知中宫醒否?”任由路关初折腾的石忞突然问道。
昨天晚上石忞回来的太晚,步千雪已经歇下,怕吵醒她,只偷偷去看了一眼,一会用过早膳又要去承天殿守灵,这两天两人见面都是匆匆忙忙的,基本没时间好好说说话,所以才有此一问。
正在给石忞穿斩衰服的路关初手上动作不停,“寝殿那边尚无动静”,意思是可能还没醒。
石忞没再说话,心里虽然有点遗憾,但却不会因此让人去把步千雪叫醒,甚至还特意让所有人动作尽量轻点,别吵醒她。
路关初见状,一边忙一边心想道:陛下,微臣替您不值啊,您为了中宫做了那么艰难的抉择,连太皇太后都舍了,可中宫呢?自己睡着您的寝殿,连关心的话都没有一句,明明昨晚上您回来已经累得不行,还非要去看她一眼,见她安好,才回书房睡下。醒来问的第一句又是中宫,微臣都做不到这么细致,只希望以后中宫也能如此待您才是。
正在想义云关战事的石忞并没有发现路关初心里的想法,若是知道也只会一笑而过,感情的事,是不能仔细计较的,你说你付出多,我说我付出多,那到底谁付出多?只怕很难计较。
路关初越想越替陛下伤心,手里的动作都慢了些,石忞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俯身看了一眼,才发现路关初眼睛都是红的,以为她是累的或者想家人,便安慰道:“等过了这段日子,朕就放你休沐,回家与家人团聚”。
“谢陛下,微臣替家人谢陛下关怀”路关初迅速调整好情绪感谢道,把最后的腰带系好。
路关初一般只服侍石忞穿衣服,梳头、束发、戴冠和穿鞋子则有另外熟练的宫侍负责。
按华朝丧服礼制,嫡系长辈、亲人去世,必须着用最粗的生麻布制作,断处外露不缉边的斩衰服三十天;再着用细麻布制成的孝服六十天;之后直至守孝期结束着素服即可。
若只是一般亲戚,或者大臣为君主、太后之类的服丧,则只需着用细麻布制成的孝服三十天,素服一年。
皇帝服丧可以以日代月,即服丧一天就代表一个月,只需服丧三十六天即可,建平四年先帝穆宗去世,石忞就是这样服丧的,之后除重大庆典类活动外着素服即可。
这次也有不少大臣进谏参照以日代月来守孝,石忞却没有采纳,坚持按常规为太皇太后守孝。
石忞洗漱更衣毕,从头到脚都十分朴素,腰间本就不多的配饰全取了,头上一根木簪子和一条与衣服同质同色的额孝带就是全部,脚上的鞋子也是同色系的,幸好材质比衣服好点。
就在她洗漱更衣快结束的时候,外面开始有了多人走动的脚步声和细语声,没过一会,就有身穿丧服的宫侍来报道:“启禀陛下,中宫刚刚醒了”。
石忞闻言大喜,二话不说就往寝殿走去,书房和寝殿之间只隔了最大最庄重的弘德殿,并不是很远。
同样身穿丧服的路关初路过来禀报的宫侍时示意其退下后,连忙也跟了过去。
“你怎么起来了,快躺着好好休息”石忞一进寝殿就看见步千雪正准备起身,连忙上前制止。身体还虚弱的步千雪力气没她大,不得不又躺了回去,有些不高兴,埋怨道:“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什么大病,不过风寒而已,已经休息了两天,现已大好,我想和你一起去给皇奶奶守孝”。
虽然步千雪在得知石忞匆匆忙忙赶回来时,就已经猜到太皇太后这次恐怕凶多吉少,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直到现在都还很难过。
那天回来的时候,眼看就快要到繁都城,她却突然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