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葳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给你的饭为何不吃?文昭扫过冷了的鸡汤与排骨,不悦又担心地出言嗔怪。
臣不敢吃。
文昭喟然一叹,耐着性子道:罗喜是朕身边的人,还是可信的。若这些你不吃,明日就喂你咸菜窝头。
云葳没再说话了,罗喜也是她的人,但栽赃的事是哪方势力所为,她毫无头绪,是以此刻她谁都信不过。
给她送些消夜来。文昭转身离了牢中,眼睛直勾勾审视着云葳,却在吩咐秋宁:云侯防备心甚重,你亲自送,记着了?
秋宁憋着笑,回应的一本正经:是,婢子一定亲自从膳房端来此处,看云侯吃下去。
这番话入耳,云葳悬着的心安稳了两分,文昭肯来,便是没被大长公主的话音蛊惑;而如此细致的照顾她的饮食,大抵是愿意信她的。
陛下
云葳扒着栏杆,唤住了走远的文昭。
文昭转眸瞧她,故意吓唬:莫指望朕放你出去,没这规矩。
臣不敢。云葳讷讷低语,话音恳切:桃枝年岁大了,可否求您,别对她动刑?她受不住的。
文昭眉心一紧,侯府上下,约莫也只有桃枝一人,是云葳真正在意的。
可文俊先一步把人押送大理寺,这话有些晚了。
泥菩萨过河了,且先顾好你自己罢。
文昭背对着云葳,没给人无用的承诺,撂下此语,仓促离去。
潜逃
桂枝梢头暖晕起, 一线天光散青幕。
翌日晨起,大朝会如期而至,但朝会章程却生出了细微变数。
陛下,臣昨晚放班至今早入朝, 闻城中百姓与同僚谈及云阳侯府上下尽皆收监, 一众仆从自大理寺夜转殿前司。敢问陛下, 侯府众人缘何入殿前司内狱?云阳侯本人何在?
云葳缺位朝参却未曾告假, 御史台一官员在放朝的尾声出列做请。
臣亦有耳闻,殿前司与大理寺所决刑狱皆是官宦要案, 臣甚或听得坊间传闻, 云阳侯府上下乃因压胜邪术被大长公主撞破而收监,若真如此,此事干系重大, 理应三司会审。
刑部一郎中随声附和。
殿前司执掌圣驾戍卫诸事, 云阳侯府众人收监殿前司内狱, 莫非事涉谋逆?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臣惶恐, 还请陛下明断。
宗正寺卿满目狐疑,急切出列询问,身为文家宗亲,他着实挂怀文昭的安危处境。
臣斗胆启奏陛下,今夤夜寅时未至,京兆府得一家丁报案,称其家主被贼人潜入, 匕首穿胸而亡。此人口称之主乃是昨日受大长公主召,往云阳侯府去的太医, 其尸身内有请求致仕的奏表。
京兆尹适时将新得的案子当堂坦陈,让云葳与这些猜忌的勾连更密切了几分。
一时间,崇政殿内一众朝臣的脸色染了十足的阴霾与猜疑,私下眼神交流的大有人在。
京中谣言甚嚣尘上只需须臾光景,云阳侯身居高位,又是陛下近臣,今未入朝会,踪迹不明,恐人心不安;府中人尽皆收监候审,她身为家主无有逃避之理,合该配合有司查问,请陛下明断。
昨晚京中多人亲见侯府上下随员被押送大理寺狱,不知大理寺卿可否给诸位同侪解惑?
一语落,众人齐刷刷将视线投去了大理寺卿身上。
这位天命之年的驸马,外人眼里谨小慎微半辈子的杜廷尉,眼下顾不得君臣礼数,抬起袖子擦着额上泛起的层层冷汗,偷瞄着御座上文昭阴沉的脸色,不由得遍体生寒,自也没有回应旁人的疑问。
压胜巫蛊乃阴邪之术,害人害己,亦事关为臣名节清誉乃至个人与一国运数,怎可等闲视之?口口相传的说辞恐非空穴来风,云阳侯理当往有司配合查证,以正视听,令谣言自破。
臣附议,望陛下明断。
臣附议
文昭的脑海里嗡鸣声声,眼见满朝臣工皆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逼迫做派,她不由得蹙了眉头。
昨夜萧妧与杜淮递送来的口供实在难看
吴桐一口咬定,邪物是云葳命她自宫里一个老宫女处求来的,也是云葳指使她埋在自家府宅园子里的。
至于府中其他的人,则抵死不认,声称云葳从无行此邪术的贼心。
而审到云葳制毒原料的源头,却无一人知晓内情,府中家仆熬不住酷刑而一命呜呼的,已经有好几个了。
文昭在半个时辰前,已然命秋宁锁拿了吴尚宫与吴桐招认出来的老宫女,也派了槐夏去殿前司追问吴桐胡言乱语的因由,但直到眼下被群臣逼迫,这些人也未曾再传回新的口供。
昨日傍晚事发突然,文俊行事仓促,侯府人多,走漏了风声也无可厚非,但谣言直指压胜邪术,未免有些过于巧合,倒似被某些喉舌存心散布出来的刻意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