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妧如今算是被文昭推去了风口浪尖,舒澜意心慌意乱, 悄然给人捏了把汗。
内侍过府传旨, 得了敕令, 萧妧暗道一个没收住就玩脱了,目瞪口呆,傻在原地。
等到内官离府, 萧蔚再不藏着掖着,怒目圆瞪,将战战兢兢的女儿拎小鸡一样拎进了书房。
待到黄昏时分,舒澜意过府探看时,萧妧已趴在床上,气若游丝,根本起不得身了。
行伍出身的萧蔚, 教训起亲女儿来,那是毫不心软。
翌日晨起, 天色方晓,也不过寅正三刻的光景,云葳还在侯府蒙头大睡,秋宁便过府砸门了。
文昭瞧见顶着一双熊猫眼入殿来的云葳,忍不住出言凑弄:住外面当真比宫里方便自在么?你可是一点儿赖床的机会都没有。
云葳眯着眼看向外间的天色,嘟着嘴抱怨:陛下,距离当值还有半个时辰呢。
朕叫你来有正事。文昭敛了玩笑模样,将一本深夜送入宫的奏疏递给了云葳:看看这个,给朕出个主意。
云葳稀里糊涂粗扫了一眼,敷衍道:萧帅的字迹竟这般灵秀,这奏表遣词造句写得真好。
秋宁,提桶冷水来,让云侯清醒一二。文昭佯装恼火,冷着语气吩咐。
云葳闻言,激灵一下便来了精神,复又定睛瞧了几遍,不由得蹙了眉头:
陛下,人家固辞不做这官,您也不好强求吧。萧妧得了敕书便一病不起,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你这便过府一趟,去看看萧妧的情况,若装病,带人回来当值。若真来不了,说服萧蔚收回这番说辞。文昭说得一本正经,挥了挥手道:
去吧,给你一日,若不成就不必回来了,住在萧府耗着就是。
云葳的五官顷刻扭曲一处,这分明是要她去做个耍嘴皮子的无赖。
愣着作甚?还不去?
文昭见人不动,有些不耐地出言赶人:实在不行嘴甜些,套套近乎。萧帅是云老夫人的亲外甥,你毕恭毕敬的撒个娇也无妨,厚着脸皮留宿,她也不能赶你走。
云葳无奈,硬着头皮去了萧府,好巧不巧的,方走去门口,便见了舒澜意自萧家出来,身上的官袍却是整整齐齐。
这人睡在萧家了?
小云怎来了此处?舒澜意亦颇为意外的与人寒暄。
在下奉陛下口谕,来看望萧姐姐的病情。云葳坦言相告:舒郎中还是早些入宫吧,时候不早了。
舒澜意眸色一凝,浅笑着微微拱手,转身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直奔大内。
半刻后,宣和殿外跪了一抹瘦弱的身影,文昭悠悠然来回踱步,手里捏着奏疏拍打,以作消遣。
舒卿妙笔生花,朕读罢深觉你笔力非凡,云葳方才也对这文辞赞不绝口。给朕代笔多日,怎不见你如此用心?朕好意帮你二人,你反来替萧帅拆朕的台?
文昭的话音似笑非笑的,但言辞绝对算不得好。
舒澜意垂着脑袋,无话可说。
昨夜留宿萧家,她与萧蔚精雕细琢了这份替萧妧推却官身的奏疏,熬了两个时辰才定稿。萧妧的惨样还映在她的脑海,她实在没有立场再支持文昭的决断。
不说话?想是昨夜没休息好,脑子还懵着?文昭继续施法:那便在廊下多呆会儿,清晨的风提神醒脑,卿会清醒的。朕头晕,就不陪你吹风了。
舒澜意动了动嘴,到底还是没能寻个合适的说辞。她现下只盼萧妧母女二人能顶得住云葳那鬼才的软磨硬泡,也不枉她硬着头皮跟文昭叫板的一番苦心。
文昭走回书阁后,嘴角的冷笑消失的无影无踪,脸色也变得幽沉。
身边拔擢起来的近臣各有各的小算盘,一个个的主意正得很,当真难管。
年幼的几人各有思量,要想培养成能与她统一战线的腹心,只怕非是一时半刻能凑效的。
可前朝的老臣总会被清退下去,时不我待,青黄不接最是要不得。
文昭揉着太阳穴,一个头八个大。
陛下,云相在外求见。正是愁思满腹的时候,小黄门怯怯入内,通传了这恼人的消息。
文昭柳眉间波涛乍起,倚着扶手的身子顷刻坐得端正,肃然道:宣。
云崧趋步紧走,直入书阁,朝着文昭打躬:臣参见陛下。
免,赐坐。
文昭的语调平平无奇:云公怎这般早就过来了,离朝议尚有小半个时辰的空闲。
搅扰陛下,是臣冒昧。云崧方落座,听得这话复又起身来,表现得格外恭谨:老臣来此,是为家事,与陛下求个恩旨。
哦?何事?文昭隐隐猜到了云崧的动机,却故意装作不知。
老臣与犬子为拙孙云葳许了门亲事,好事将近,礼数嫁妆筹备,总得让她亲自过眼才好。听闻云瑶也在宫中,臣惭愧,家事怎好叨烦陛下费心?臣斗胆,恳请陛下恩允老臣带拙孙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