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殿内,文昭在摆满了御膳的长桌后安坐。
殿门大开,她凝眸望着前头洒满朝阳的宫道,视线循着一抹紫衣身影层层递进。
云葳起得晚,给候朝臣工备下的早点,这人定然来不及吃,是以文昭一直在等云葳回来,一道用膳。
文昭并未嘱咐宫人引云葳去寻她,但大敞四开的殿门足以让人瞧见里间丰盛的膳食。
云葳走入檐下,便与舒澜意并肩一处,朝着人莞尔轻语:舒姐姐早。
早。舒澜意温声回应:陛下在用膳。
嗯。云葳淡淡应承了一声,与人侍候在廊下,无趣地捏着手指消遣,未曾向殿内投去一丝一毫的视线。
文昭舀了一勺米汤入口,觑着凤眸瞄向屋檐下站得规矩的云葳,捏着汤匙的指尖泛起了青白。
去,把这两样赏给廊下那二人。文昭随手点了两碟晶莹剔透的小包子,吩咐着宫人。
小宫人匆匆端了吃食出来,立在屋檐外传话:二位郎中,陛下赐的膳食。
舒澜意和云葳面面相觑,这是要她二人当着殿外无数黄门宫娥的面,徒手啃包子不成?
舒澜意转着机警的瞳仁,稍一思量便猜到了缘由,赶忙接了过来:臣等谢陛下赏赐。
她扯了扯云葳的衣袖,视线落去殿外的石阶,与人咬耳朵:
去那儿坐着吃?我吃过了不饿,你帮我分担些?御赐之物不可推辞,我们背对着大殿,里间的人瞧不见。
好。
云葳咽了咽口水,拉着人并肩坐在了晒得暖融融的石阶上,毫不客气地消灭着两碟小笼包。
舒澜意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眼底却闪过一丝狐疑,文昭的心思也忒细腻了些,殷勤的有些不正常
小云,你不该叫我姐姐。舒澜意瞧着吃成仓鼠模样的云葳,与人寒暄:我姐姐是你舅母,辈分错了。
云葳贝齿一顿,眼睫闪烁如风,不过须臾,她风卷残云干掉了最后一个包子,嘟囔道:那日后唤舒郎中。
反正不能让人占了便宜!
舒澜意摇头嗤笑一声,拔腿追上仓惶溜回大殿的云葳,与人一道入了书阁。
这小东西,还真是不好拉拢,变着法子的凑近乎,反倒愈凑愈远了。
大殿内,端坐主位的文昭见二人并排坐着,有说有笑,不由得咬紧了一口银牙。
若非她深谙舒澜意的心事,此时此刻,宣和殿内的酸腐气息,怕是比醋缸还猛烈。
澜意,这是萧妧昨日传回的密信。文昭见二人入内,自案前拎了个信封递给舒澜意:旁人朕信不过,信中地址写得分明,你这便亲自去一趟,把证物带回来,今日就无事了。
臣遵旨。舒澜意扫了眼信封,确是萧妧亲笔,躬身一礼麻溜出去办差。
书阁内忽而只剩云葳在侧,今日大朝刚过,小朝议当无要紧事,约莫只文昭与她独处,委实令她头皮发麻。
今儿没有朝议。文昭靠着椅背幽幽出言:云侯傍晚归家,可有何要收拾的物件?若有需要,朕准你离开,不算旷官。
谢陛下,臣告退。云葳喜出望外,拱手一礼便要逃。
文昭转瞬冷了脸,语气难藏阴恻:
你有何要收拾的?不若先与朕说说?这殿内并无你的私物,去哪儿收拾?
臣去西宫找桃枝,换洗衣裳都在那儿。云葳呼吸一滞,说辞张口就来。
拿衣裳需要一日?宁烨会糊涂到不给你备衣裳?
文昭抱臂审视着云葳,凤眸已然眯起。
云葳哑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又被文昭耍了,而此刻,文昭生气了。
朕何处惹你了?
文昭站起身来,铺陈了宣纸,拎过毛笔剔着飞起的杂毛,视线虚虚地瞄着云葳。
云葳眼尖,瞥见砚台空空,忙不迭地上前,捏了墨块在手,闷头给人研墨:陛下何出此言?臣担不起。
无事献殷勤。文昭看她这般自觉地过来讨好,心底的鼓点愈发细密。
臣走,您恼火;臣留,您嫌弃。您到底要臣如何,才肯满意?云葳丢了墨块,倒退一步,话音冷漠。
文昭背在身侧的左手顷刻蜷曲成拳,愤然摔了毛笔:你想如何就如何,爱去哪儿去哪儿,出去!
云葳当真走了,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