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文昭的话音,她惊讶甚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轻拿轻放的处置,令她燃起近乎报复程度的侥幸,大着胆子虚弱的开口反问:
陛下,臣的身份无人知晓,不干宁家的事,求您莫怪罪他们,可好?
回话。
文昭背对着她的眸子里闪过须臾苦涩,语气却平平无波。
臣屡次欺君犯上,愧对陛下,没脸留在朝中
文昭忽而失笑,不待云葳把话说完,便转回身来,脸上的神情似恼非恼,似笑非笑,唇角眉梢勾起的弧度透着三分诡异:
朕早该猜到,你满脑子都是出逃的小算盘。朕厌恶欺瞒,自不会让你如愿,想走?那从今以后,不准你再踏出大兴宫半步。
闻言,云葳傻在当场,战栗的身子牵扯着锁链碰向石墙,传来些微金属对撞的脆响。
若要宁府和桃枝无事,你最好乖乖听话。
文昭染了些微愠怒的指尖有些冰,掰起云葳深埋的脸颊,逼人与她对视的力道也有些狠。
云葳乌黑的杏眼里不安与愧疚交缠,对上文昭犀利的眸光,顷刻便要将视线别去一旁。
看着朕!文昭有些恼了:再躲一个试试?回话!
云葳不习惯直视文昭深不见底的幽沉眸光,不自觉地咬着下唇缓解局促与忐忑,颤声道:
臣听话。
为何舍了功名利禄不要,也要躲着朕?朕待你不好么?若换了旁人,你觉得此刻还有命在么?
文昭语气清冷也落寞,透着感伤:念音阁比你的命都重要?为了他们跟朕叫板?他们许你什么了?怎不见你为朕做过什么?
文昭不解,她记得云葳上元节放飞的愿景。
那般宏大的愿望,难道不是唯有追随她,立身朝局,才能实现的吗?
既心有所愿,又为何一意孤行的为了所谓的念音阁,弃她,弃朝堂实官不选呢?
文昭直白的问话入耳,云葳垂了眼睑掩盖自己的促狭与一抹意图逃避的愧色。
睁眼。
文昭沉声警告,手上的力道紧了紧,温热的鼻息拂落云葳的侧脸:第二次了,事不过三。
云葳被文昭盯得发毛,眼眶里涌起了层层水雾,浓密的羽睫翕动如蝉翼,眼波流转间,只余一声脆弱的哽咽:
臣没有不,臣不想瞒您,可取舍不由臣决断,瞒着秘密会愧疚,您对我越好,越不如不见
怎叫取舍不由你,说清楚些?文昭不免意外云葳的回应,好奇心唆使她追问不休。
阁主身份是如此,官身也是如此。
云葳满眼委屈:臣问哪边都不肯松手,臣只能自己纠结,左右为难。领了职责便要对差事负责,臣没得选
文昭骤然失笑,直接松开了手指背去身后:就你?一个蠢透了的小傻猫,念音阁把你当宝贝,供着不撒手?
云葳没说话,攥着她不撒手的,只怕不是念音阁一家。
文昭嘲讽旁人的时候,大抵把自己给忘了。
再给你个选择。文昭一脸玩味地打量着沮丧的云葳:
是与朕联手肃清朝堂,去住宽敞的宫殿;还是留在猫笼子里,当你这落魄的阁主,嗯?
云葳懵懵地眨了眨眼睛,如此良机不顺竿爬,更待何时?
傻子才留在牢狱吃苦,左右文昭对念音阁一无所知,她一骗一个准儿。
臣,听陛下的。云葳老实的耷拉着脑袋,语气软柔中带着讨好的意味:求陛下开恩。
文昭险些没能憋住呼之欲出的笑意,赶忙转身步伐生风的朝着外间走去:
来人,放了她!
窥测
噼啪, 噼啪
狭窄的廊道里回音清亮,火炭迸裂的声响敲击耳膜,直捣心弦。
云葳顺着石墙无力滑落在地,靠着冰冷的墙壁深呼吸缓了许久, 揉捏过酸麻的肩头, 这才双手环抱臂膊, 瑟缩着身子朝外走去。
算是劫后余生了罢她垂眸走在廊道里, 心下存了一丝侥幸。
文昭先一步出了掖庭狱,在门口吹着夤夜的簌簌冷风等了半晌, 也未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等得不耐烦, 诧异回眸去瞧,一眼便见了云葳那傻丫头在捡牢门处丢弃的衣衫。
不准穿!
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吓得云葳缩回了手,她低头瞧着身上单薄的里衣, 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云侯, 这衣裳不要了, 得烧干净,晦气。秋宁上前搀着她往外走,柔声给人解围。
云葳并不这么认为, 她依依不舍的从衣衫上挪开了视线,心底却在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