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囊收拾好了,马车在院外,银钱也支了。桃枝闷头给人拎了包袱:启程?
吁~
小院子不大,前后很短,门口一阵略显杂乱的马蹄声过耳,云葳猛然站起身来,一脸警觉,拧眉询问:
姑姑,会是何人?
劝返
咚, 咚咚,咚咚咚咚
自己人。听得熟悉的敲门节奏,桃枝放下心来,轻柔拍了拍云葳紧绷的背脊安抚:
姑娘别怕, 婢子去看看。
快步走去院中, 桃枝将门打开一道缝隙, 待看清来人模样, 便赶忙将人让了进来。
阁主在吗?来此的妇人长驱直入,身后的氅衣飘飞生风。
在房里, 正打算启程西进呢。桃枝直言回应。
这人进来的时候, 云葳的警惕犹在,杏仁大眼里满是戒备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阁主安好。
来人拱手一礼:执事蓝秋白见过阁主。
听得此人自报名姓, 云葳意外地蹙了眉头, 赶忙欠身还礼:
竟是蓝老, 久仰大名,在下失礼了。何事劳动您亲来此处?
属下代阁中人请命,恳请阁主莫再西进, 随属下回京安养。
蓝秋白长揖一礼,语气坚决:您该知京中朝局,各方势力暗中争锋不休。且您的身份在此,非是西进就能回避的。远避朝堂,云家与宁家,您都不顾了?
云葳把手缩回袖子里蜷曲须臾,敛眸坐回了靠椅, 给人斟了杯茶:
您请坐。蓝老,历任阁主可有在京为官的?我回京, 怕是逃不了入宫的命。与其日日在御前胆战心惊,不如现下这般自在。云家和宁家只要安分,自是无碍;若他们糊涂妄为,我也护不住。
阁主还在纠结官身的问题?蓝秋白轻叹一声:
我等虽大都是隐退之人,但阁中若无有官之人,哪来的灵通消息?您的毒出于谁手,属下还在查。但有一事该知会您,察子密报,今上好似也中毒了,她的人正在四下求药。
云葳眼底划过一抹狐疑,斟酌良久才回应:
久闻蓝老博闻广识,看待朝事自比在下通透。云葳早有意让贤,只苦于无机会见阁中人诉说。您既来了,便请接下这份差事,我不合适统筹复杂的谋略,更难适应在宦海周游。
蓝秋白容色一僵,整洁的衣裙被攥出了细微的褶皱:
凡事好商量,阁主若不愿应承我等的决断,大可直言,何必动辄提这事儿?边疆势力纷杂,您去了危险;积毒不清,日久伤身;家族出事,属下怕您生了心结,日后悔之晚矣。
姑娘,您听句劝,想查什么自有人替您去,您这身子骨,自己去了也无用。桃枝随声附和:
不想回京,换个地方养身子也好。别把撂挑子挂嘴边,想想林老走前留给您的话,好不好?
今儿我走不了,对么?
云葳自嘲苦笑一声:阁中诸位都是替师傅管着我的,对么?
林老选您继任,并非一意孤行,是要阁中上下同意才可的,这是一贯的规矩。
蓝秋白看着气急的云葳,敛眸轻笑,语气似有爱怜:
您得了大家认可,自推脱不掉了。但您还小,属下得护着您羽翼丰满才是。西进断然不成,入不入京随您。
不入。
云葳愤然起身,背过身子气鼓鼓的嘟着嘴,发泄着心底的不满。
宁府快要顶不住了。蓝秋白不疾不徐地抿了口茶,抛出猛料唬人:
茶汤寡淡生涩,晚些再给您拨派些银钱,换些好的。如此谨小慎微,省吃俭用,是怕陛下循着蛛丝马迹,追查到您的行踪吧?这般躲着,终非长久之计。
让您查的事情,有回音给我吗?云葳散了气性,复又软了语气。
蓝秋白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释然:
庐陵王府一夕倾颓,查起来不易,但也摸到了蛛丝马迹,他死得不冤。今上不似滥杀无辜之人,昔年她摄政四载有余,在年少当政的君主里,算得上政绩斐然,或许您误会她了。
您从前为官时,和君主相处是什么感觉?我记得您做过门下侍郎,该会时常面圣。
云葳忽闪着杏眼,问出了潜藏心底已久的疑惑:
我有些怕她,她对我时好时坏,但我感觉,她待我不像别的臣子,很奇怪,让我不安。
蓝秋白沉吟良久,温声道:
君臣间,无非是恩遇与服从。君威难测,臣子不安是常态。但圣上也是人,每人的性情不同,属下给不了您答案。我随侍了三位君主,秉性大不相同,但求做好本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