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先前的笑言成真,云葳真给襄州府丢脸。
文昭收起榜单,屏退了朝臣,转眸冷声吩咐秋宁:
把那小混账叫来,顺带去礼部把她的考卷都给孤调来。
秋宁眉梢一紧,好端端一个姑娘,怎到了文昭嘴里,就成了小混账了?
这二人得有小十日没见过了,按理说云葳没有开罪她的机会才对。
且榜单上既有名字,那考中了不是好事吗?
不足一刻光景,云葳战战兢兢地迈入了宣和殿,温声软语的见礼:
殿下千秋。
跪着。
文昭头都不抬,手里捏着几张手稿拧眉端详,淡漠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云葳心底暗喜:这是如愿以偿落榜了?下一步会否是把我赶出宫去?
思及此处,她垂下羽睫遮掩着眼底抑制不住的喜色,表面乖觉的矮了身子,一言不发。
文昭读着云葳的考卷,越读眉心的沟壑越深。
一篇文章里前后逻辑几乎无法自洽,考官能把她提上榜,只能是得益于她的立意尚可,文法规矩,遣词造句的确颇有功力。
以文昭对云葳的认知,这份考卷绝非她的正常水准。
文昭不禁猜测,如此粗浅的错处,只要回读一遍自己就能发觉问题所在,难不成,这是云葳有意为之?
故意扮蠢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抬举
云角低垂连波平, 清风送爽雨帘惊。
文昭起身踱去窗前,抬眼凝视外间杏花微雨里远归的两只小燕,语气平平:
先前你缘何发笑?
云葳逮着文昭望天的机会,悄咪咪揉了揉膝盖, 揣着明白装糊涂:
臣几时笑过?殿下的话, 臣没明白。
回想起云葳十日前突兀勾起的唇角, 文昭悄然攥紧了拳头, 转眸扫过她的小动作,冷声道:
跪直了。再不老实, 外头雨里凉快去。
云葳慌乱缩回了不安分的爪子, 绞尽脑汁编瞎话:
臣不爱笑,最近也无欢喜事。许是殿下看错了,大抵是脸上不舒坦, 抽了抽嘴角也未可知。
脸上不舒坦?
文昭被她搪塞的借口气笑了, 立在原地斜勾唇缘发话:你过来。
云葳余光瞥了眼文昭, 只觉她的笑容透着危险。
她不情不愿起身走了过去,垂着脑袋装得格外规矩。
嘶
文昭微微俯身,趁云葳不留神, 直接探出指尖,捏过了她软乎乎的脸颊,在指腹间来回揉搓着,似笑非笑审视着她:
是这么个不舒坦法儿么?笑一笑便舒坦了?孤怎从未听过有这等奇怪的缓解办法,嗯?
云葳吃痛,赶忙伸手去捂,试图掰开文昭的魔爪。
手拿开, 放肆!
文昭佯装恼怒,手上力道却又重了两分, 提溜着她吃胖的脸蛋,把人拎去了廊下:
说是不说?不说就去雨里洗个澡。这可是润物无声的春雨,难得的很。
嘶云葳踮起脚尖缓解着脸被拉扯的痛楚,呲牙咧嘴讨饶:
臣说,说就是了,殿下息怒。
文昭听得这话,才舍得把搓弄云葳的魔爪拿开,云葳白皙的小脸上,已多了两块红印子。
她兀自揉着脸颊,眨巴着眼睫继续扯谎:
臣是觉得,若真考过殿试,此生都不必再吃应考的苦楚,所以才暗自窃喜的。
文昭的视线几乎凝固在了她翕动不停的睫毛上,眼底霜色愈发幽沉,直将手指节攥的咯咯作响:
来人,带她去殿外罚跪,不准撑伞。
文昭转身便回了书阁落座,阖眸小憩。
她已下定决心,云葳动辄扯谎的坏毛病非得治一治,赶早不赶晚。
秋宁无奈抿了抿嘴,对着怔愣的云葳道:
云姑娘,请吧。您该不想让婢子动手,可对?
云葳回身瞧着外间飘渺的水雾,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又湿又凉,她才不要去。
大眼睛滴溜一转,云葳计上心来,侧身溜回殿内,三步并两步,哧溜一下滑跪在了文昭身前。
臣错了,殿下息怒。臣先前说过,向往外间自在辽阔,不喜仕途。臣入贡院后心神不定,以为自己定会名落孙山,回归道观指日可待,这才失笑的。
一番说辞入耳,秋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若这是实话,还不如刚才那句谎话讨喜。
文昭的脑袋嗡嗡的,一时竟有些怀疑,难不成道观里闲云野鹤,清静无为的那套思想,当真驻扎进了这小东西的脑子里?
小小年纪真能看破红尘,不喜世俗权欲,功名利禄?
思忖良久,文昭冷嗤一声:
让你失望了,不知哪个瞎了眼的老头子提了你入榜。孤也不好坏规矩,下月殿试你还得来。而人尽皆知你是孤的属官,为了孤的颜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