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宁烨过府一趟。文昭将信纸送去了烛火前,虚离的眸光望着腾跃的火苗出神。
廊下的桃枝仓惶的跑开了,她本来此与文昭请示外出采买的事,孰料竟意外听得这样一番话,令她心下惴惴,赶忙去知会云葳。
云葳听了桃枝的转述,乌黑的杏仁大眼里光晕转瞬发散,缓步踱去了书案前,提笔写了几味药材:
姑姑,这些药,你明天出去买书时,一并买回来,别让人看见,悄悄地。
桃枝对医术略通皮毛,扫了一眼纸上的字迹,分外惊骇地出言:姑娘别犯傻,你给谁用?
我不害人。有备无患,我给自己用。云葳苦笑一声:
这毒不伤根本,又很偏门,太医大抵不会解。到时我们就能回青山观寻观主解毒,然后再金蝉脱壳。入宫是我的死路,姑姑该知道的。
桃枝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收了药方在手,匆匆去做别的事解心宽了。
云葳有些失落,文昭答应过她,不会让她去宫里。
但朝中有太多文昭在意的人和事,她在这些利益面前,不值一提,本就不该把文昭的话信以为真的。
宁烨得了传讯,夜半入了文昭的府邸,话音中满是焦灼:
殿下,云葳不能入宫。云景和公主有婚约,哪有一家联姻皇室两次的道理?宣仪是宫中女官,只要人有功名,便不准应召入禁庭。还有三日便是秋闱,您操纵云葳去应考,可能行?
秋闱文昭低声轻喃:
孤倒是把这个忘了。襄州府里孤能说得上话,打个通路把云葳插进报考的名册里不难,只是时间太赶,云葳若考不过,再寻旁的由头,就显得刻意,说不过去了。
为今之计,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云相的性情,妾清楚得很,他怕是是对云葳起了杀念,绝无利用云葳入后宫争宠的心。他对不放心的人,从不委以重任,对我这个儿媳,素来防得严实。宁烨险些六神无主。
此语入耳,文昭蹙了眉头,若真如此,云葳入了宫,齐太后未必能护得住。
毕竟如今元家得势,元太后和陛下都在禁中,若齐心协力谋杀一个幼女,简直轻而易举。
孤这就派人运作,明日中秋,晚间你来府里,一道热闹热闹,让云葳安心。
文昭思量须臾,正色提议。
是,妾多谢殿下大恩。宁烨俯身又是一礼,千恩万谢的离了府。
毒发
清晖皎皎高挂, 秋风飒飒满庭。
十五月圆,长公主府内操持夜宴的人忙碌不停,一众伶人早已在园中候宴。
云葳听得断断续续的雅乐声,吩咐桃枝:药罐的事, 换妥贴了?把药给我, 是时候了。
少喝点。桃枝心疼的紧:放心吧, 这些小事婢子做得好, 没有马脚。
云葳并不听劝,将一碗药悉数闷了, 又添水净了碗, 才肯罢休,走吧,去赴宴。
桃枝搀扶着云葳缓步去了后苑, 文昭和宁烨都到了, 余下的多是些府里的属官, 云葳认不全,但她没有瞧见宫中派来的那个老内侍,心情尚可。
臣参见殿下。云葳欠身一礼, 文昭直接近前将人扶住,垂眸端详着她:
病着呢,何须拘礼?气色好些了,还难受吗?
劳殿下记挂,太医照料的妥帖,已无碍了。云葳客气的回应。
入座吧,就等你来便开宴了。文昭指了指宁烨身边空出的桌案, 云葳乖觉的走了过去。
席间热闹,文昭与众人寒暄不休。
云葳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她觉得聒噪,甚至有些虚伪。
人人面带笑意,却都是逢场作戏,未必真的欢欣。
年年中秋,月圆如旧,未有人团圆。
云葳会自觉忽视这个节日,只道是寻常。思及此处,她方觉察,今日宁烨在此,云瑶却未曾出现。推己及人,她觉得那小丫头怕是要失落了。
夫人家的姑娘呢?云葳难得主动的与宁烨搭话。
宁烨一愣,缓了须臾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云瑶:瑶瑶年幼,这样的场合她来了呆不住,会失礼的。
那您早些回去才好,佳节喜乐,该陪着家人的。云葳淡然低语,随手拎了个小橘子扒了起来。
我日日陪她,今夜陪你。宁烨闷头灌了自己一杯酒,语气有些飘忽。
醉酒伤身。云葳将扒开的橘子递给了她,却不肯抬眸与人对视。
不喝了。宁烨将酒壶推去了一边,双手捧过了那个小橘子:
宴席散去,让我去你房里聊聊好吗?有话想和你说。
云葳眸光一沉,暗暗揣测,或许是文昭不好直言,找了宁烨来与她说入宫的事。她垂眸轻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