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洒脱不羁又傲然的,倒是少有。
快跟上。文昭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转了身子来瞧,才发觉这傻丫头还呆呆地立在马车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葳闷着脑袋拔腿小跑了两步,追过去默然地跟在文昭身后三步远的位置,眸光定定,也不四下观瞧。
文昭纳闷儿,散心是这么个散法儿?
她伸手把瘦弱的小人揽来身侧:躲那么远作甚?孤又不会吃了你。
文昭整整高出云葳一个头,被人揽着脖子走,让云葳觉得自己如同被鹰隼拎着的小野鸡仔,分外不自在。
且她从不曾与人如此亲近的相处过,记忆里无人抱过她,也无人轻易近距离触碰她。
她面对生人会不安,若非她主动,观中的人都不会贸然摸她,不然会令她害怕,抗拒抵触的。
云葳试图挣扎,可文昭臂弯的力道有些大。
她不适应两个人靠得如此亲昵,倏的羞红了脸,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与人亦步亦趋伸出的双腿绷直,更像个牵线木偶。
文昭自幼照顾两个小妹妹,姐妹间搂搂抱抱是常有的事,两个妹妹与她分外亲厚,巴不得做她的人形挂件。
是以文昭完全揣度不出云葳的抗拒,只管寄情湖光山色。
良久,她垂眸去瞧这安静的不像话的丫头,才察觉她红彤彤的面色和额头的薄汗:
你很热吗?山间风凉舒爽,是否因你道袍太厚重了,去了外衣如何?
逮住文昭怔愣的间隙,云葳半躬着身子,迅捷的从她怀中钻了出来,讪笑推拒:不,不热。
文昭瞥见云葳的局促扭捏,转了视线憋笑,恰好看见前方的朦胧柔粉,语调轻快道:
前头便是了,此处唤作紫薇谷,漫山遍野的紫薇花甚是有名,你不曾来过?
嗯。云葳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襄州最富盛名的便是紫薇。
此花象征富贵繁华,高门大户都很喜欢的,文昭也定然不能免俗。
云葳的情绪毫无起伏,文昭分外不解。豆蔻年华,人生花季,怎毫无灵动之感?
这人真是新鲜,被自己恐吓审问,是这副模样;拉她出来散心,还是这副模样。若是自家妹妹,此刻早跑去谷中撒欢了。
与文昭错开距离的云葳终于清醒,她忽而顿住脚步回眸探寻,桃枝半晌都未曾出现了。
看什么呢?文昭不无迷惑的出言询问。
在找桃枝,突然想起,下了马车就没见她人。云葳并不隐瞒,她心中有些慌乱。
文昭闻声,微微蹙了眉头,她倒是忘了,这人带了个尾巴来。
不过她未曾多想,方才山谷里些微规律的鸟鸣,便是秋宁给的信号,周遭都是她的人,许是桃枝被属下带走了。
大活人丢不了。文昭扯了扯小人儿的衣袖,指着不远处的一叶扁舟:走吧,上船才能过去。
云葳有些心不在焉,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文昭上了船。
她有个坏习惯,内心情绪十分敏感多疑,桃枝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此时此刻,她心底空落落的,忧思满布。
垂着眸子,虚离的视线散落在粼粼波光里,云葳暗自思量着文昭的用意。
今日文昭实在反常,大清早的非拉她出来野游,一个随侍都不带,怎么想好似都不是斡旋朝局日久,身为长公主之人能做出来的事。
你,一直都如此沉闷么?文昭端详她许久,见人无动于衷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终究忍不住出言询问。
云葳的羽睫微微闪烁了须臾,复又归于沉静,嘴巴翕动半晌,只憋出了一句:殿下见谅。
文昭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可面前的姑娘沉静如娇花照水,又让人气不起来。
缓步徜徉于花海,淡粉似佳人胭脂,柔白如漫山飞雪,绛紫沉稳而雍容,交错掩映的花枝令人迷醉,阵阵扑鼻的馨香乱了心神。
一望无垠的烂漫入眼,云葳有过一刹的怔愣。
她环视着四周高大的花树,虽是无人打理的自然风光,野蛮生长,却有一种难得的自在逍遥。
无人带她出游过,说来也是可怜。
她未想到,自己会被一个此生本该无交集的皇族贵女带出来散心,流连于山水之间。她忽而对文昭萌生了一丝好感,方才的惴惴猜疑,皆被抛去了九霄云外。
文昭负手静立,淡然的看着云葳捡拾着地上垂落的花枝,瞥见她微微弯起的眉眼,亦然会心的勾了勾唇角。
到底是个半大姑娘,再超然物外,如此盛景下,也做不到无动于衷的。
若喜欢,折些新鲜的带回去,何必捡地上的旧枝桠?文昭浅笑着与人寒暄。
云葳捏着花枝转了转,明眸善睐的温声低语:
不旧的,百日花红是山野间的眷恋,折枝毁伤不合适。
文昭哂笑一声,不欲辩驳,由着她一路走一路捡,自己优哉游哉的往前走了。
嗖嗖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