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陈音希就没听过除了嬴子黎之外的男人用这般语气说话。
破碎的义体、机甲以及电器广告牌,七七八八堆于一处,日子一长,竟然堆出了四五米高的金属垃圾山。
在这山头上,寒风凛冽,吹起嬴子黎玄色深衣的衣角。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名身着甲胄的武卒。
嬴子黎站在垃圾山的顶端,迎上陈音希的目光,桃花眼微微一弯,又是那般狐狸似的笑容。
他抬了抬手,机械义肢与脚下金属垃圾同样折射着冰冷冷的光芒。
“周良啊周良,”他笑道,“是你介绍我一把剑,难道现在又想带剑逃窜么?”
周良一怔:“嬴公子!”
嬴子黎:“既然去哪个城市都行,不如跟我回咸雍,如何?”
庄周梦蝶,赛博空间。
01
陈音希猛然睁开眼。
耳畔眼前恼人的杂音和警告对话框悉数消失, 周良不见了,一望无垠的垃圾堆与翻涌的恶臭,还有那灰蒙蒙的天空同样散去。
取而代之的, 是一片极致的灰白。
眼前是个极其宽广的宫宇大殿,大殿宽有七八十尺, 长更是二百有余,八个柱子依次摆列, 中央铺以厚重长毯。
陈音希向前看, 只见毯子尽头, 一寸一寸台阶拾级而上,在大殿尽头, 一尊木席摆在正中央。
是再标准不过的, 北方古代宫殿制式。
沿长毯等距设置的灯火依次亮起,明明作纸笼蜡烛状,内在却安置的是幽幽发光的灵石。光芒一亮,漆黑的大殿每一寸地砖、每一处装饰,统统展现出金属的光芒。
唯一不同的是, 宫殿不由砖瓦制成,不靠木橼结构支撑,上至雕花长柱,下至窗棂装饰,全部都由合金打造。
这是一座钢铁宫殿。
那尊木席上端坐一人。
木席旁边的灵石灯摇曳着冰冷冷的“烛光”,端坐之人抬头。
四目相对,陈音希挑了挑眉。
是嬴子黎。
时值深冬, 在这偌大的钢铁宫殿中,陈音希竟然没感觉到冷。但嬴子黎显然不那么认为,他在那玄色深衣之外, 增添了一件火红色的狐裘。
在这灰白的钢铁宫殿里,他一抹红、一抹黑,近乎刺目。
男人正襟危坐,双手搁置于股前。他本瘦削,但挺直脊梁,竟也显得威武非凡。迎上陈音希遥遥的目光,嬴子黎也不开口,只是抬手动了动衣袖,而后扶正头冠,拎起衣摆,慢吞吞地从木席上站了起来。
嬴子黎的姿态拿捏的极好,空荡荡的宫殿除却陈音希外没有别人,他仍然将这简单的起身动作,做的恨不得是出席大典般那样无可挑剔。
好做作一个男的啊,陈音希在心底腹诽。
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直至与陈音希视线齐平。嬴子黎再次看向她,突然一笑,眉眼弯弯,一扫刚刚的肃穆威严。
陈音希:“这是咸雍城?”
嬴子黎煞有介事:“你别说话。”
陈音希:“你干嘛?”
“让我好生瞧瞧,”他两只手抄进宽大袖子里,一本正经道,“得罪了君元明捡回来这么一把剑,究竟值不值得。”
“……”
所以这是咸雍城。
陈音希才没心情和嬴子黎一唱一和,搁这儿搭台子唱戏呢。
她环视四周,又把这座钢铁宫殿看了一遍:“这是你的行宫吧,够奢侈的。”
甚至比蓬莱孔家还要夸张——孔府是个标准的九进三路庭院,大归大,但孔家人也多。
尽管孔乐康人称剑仙,又是城主,可五山六城的修行人,仍然是把孔家视为世家。
再怎么有势力有积蕴的世家,也不会给自己修个宫殿。
而嬴子黎和她见面的地方,还只是个大殿呢。既然有大殿,偏殿、寝宫肯定也不少,搞不好还有个什么三宫六院什么的……那就和陈音希没什么关系了。
陈音希立刻搞明白了咸雍城的情况:嬴子黎,怕不是个土皇帝。
“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看了一圈,陈音希的视线落回嬴子黎身上,又问:“怎么一眨眼就到你的地盘了,蓬莱离咸雍不近吧。”
嬴子黎莞尔:“乘我马车,走了一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