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但含霜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不堪,在萧远眼中全都无所遁形。
含霜深吸一口气,索性实话实说。
“唐聿和陛下有些矛盾”
“李承沣是怎么死的?”萧远打断了含霜的叙述,他脸上几乎没一点肉,眼神却亮的出奇。
“是唐聿做的?”他问。
李承沣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敌军主将一枪毙命,但当场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唐聿将李承沣五花大绑押进了敌军的营帐,后来他们一起出来,相谈甚欢。
不知为何萧远一定要执着于李承沣是否死在唐聿手上。
“唐将军没有动手。”含霜说的是实话。
萧远盯着她看了半天,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权衡。
良久,他低声道:“唐聿不是这样的人。”
他在的时候,唐聿当然不是这样的人。
但现在唐聿把他曾经宣誓效忠的君主送上黄泉,把朝局玩弄在股掌之间,他变得阴狠毒辣,变得喜怒无常。
萧远叹了一口气。
门开着,但出于对萧远和含霜的尊敬,门外的自觉散开了,透过萧远这扇窄门,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含霜绞着手里的帕子,垂着脸缓缓跪下。
“我知李家人欠你良多,我也欠你良多,若有来生我宁愿从未见过你,免得给你带来这些苦难。但是我终究是宸儿的母亲”
当朝太后跪倒在一介平民面前,无关身份,只因为她是个母亲。
萧远苦笑:“我现在手里一无权二无兵,我能做得了什么?”
说着,萧远弓起腰剧烈地咳嗽。
当年当胸一箭险些要了他的命,鲁明有就算能起死回生,也救不了萧远落下的病根。
每当阴雨天或是情绪激动时,萧远总会咳个不停。
含霜从没见过萧远这样的阵仗,吓得手足无措。
她原本还想问萧远一些事,关于她发现的惊天秘密,但看样子她是问不出来了。
“远哥?”含霜试探着问,“可需请大夫?”
“不必了。”萧远摆摆手,逐渐恢复了平静。
“我救不了大周的皇帝。”
萧远轻飘飘的一句话,也不知说的是李承沣还是李越宸。
“远哥”含霜咬咬牙,往萧远最在意的地方戳:“唐聿没有亲手杀死李承沣,但将来就不一定了,权力和仇恨最能腐化一个人,或许这个皇帝就是死在他手上。”
萧远怒视着含霜,显然这句话起作用了。
“唐聿不会。”他说的斩钉截铁。
“唐聿从前是不会,但没有你牵着他,往后说不好”
含霜没说完,但可以想象她省略的是什么。
萧远憋着半晌,兀自笑了:“他不会,我了解他。”
“你想请我回朝,牵制住唐聿。”萧远早看穿了含霜的打算,“但是,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何能回朝?”
萧远在村里用的也是假身份,他只说自己叫群青先生。
“我此番来,为的是从民间未宸儿找一个好先生。”
含霜只说了这么一句,萧远就懂了。
“你觉得只要我在陛下身边,他就安全了?”萧远笑了。
“你不会看着宸儿没命的。”含霜已经猜到了萧远的底线,虽然可耻,但她确实在拿这一点威胁他。
“你都知道什么?”心念一转,萧远好像想通了些事情。
含霜为何知道他躲在这里?
含霜在皇陵下住了多年,而皇陵其实最是藏污纳垢,李承沣他爹若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必然要带到皇陵里去。
含霜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含霜仰起头,直视着萧远。
对峙。
许久,唐聿听说太后从京郊回宫,带回了一个尚且年轻的男子。
京郊旁边就是皇陵,含霜在皇陵外住了多年,她认识了个年轻男子
唐聿忍不住多想。
若是这样,那还真是有趣。
唐聿对那个男子是高是矮是胖是受都没兴趣,左右翻不出浪来。
次日早朝,太后宣帝师群青先生上殿。
唐聿懒懒散散地透过一瞥,只一眼他就如遭雷劈。
那人的轮廓他再熟悉不过,他曾无数次闯进唐聿的梦魇,唐聿只觉得身上每一寸血脉转瞬间冰封,空气重似千钧,迎面将他压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想要用尽全力呼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
一个清瘦的身影,踏着朝阳缓步走进殿内。他穿着素白的长袍,阳光在他身上洒下点点金光,那人一脸平和,举手投足间是积淀多年的书卷气。
同每一个梦境都不一样,但又和梦中的他别无二致。
一步一步,像踏着心跳的节律,他走到唐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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