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夜,唐聿也在窗边坐了整夜,他想不明白李承沣为何要软禁他。
如果一定要有个理由,那一定和萧远有关。
唐聿知道李承沣派他潜伏在萧远身边,是盼望着唐聿能骗来萧远利益集团的机密,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帮李承沣背刺萧远。
但是,当他当真与萧远朝夕相处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做不到。唐聿一次又一次帮助萧远,甚至还救过他的命,虽然每次和李承沣汇报时唐聿都会有意略去当时的情景,但李承沣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唐聿的监控。
唐聿试图掩盖的,李承沣全都知晓。
他知晓却未曾降罪于唐聿,给了唐聿一种被纵容的错觉,他偶尔也能感受到皇上对他的埋怨和疏离,但唐聿主观上忽略了一切。
他满以为随着李承沣的逐渐成熟,他和萧远之间的矛盾刻意日渐化解,毕竟在唐聿看来,萧远绝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但他忘了一点,李承沣越是长大,他对权力的渴求就越是旺盛,他和权臣萧远的矛盾永远无法调和,一切只是唐聿的自作多情。
安安稳稳了将近一年时间,唐聿几乎已经忘了,李承沣时刻在琢磨着能一击必杀萧远的绝招。
现在他恍然回首,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唐聿离萧远越来越近,离李承沣越来越远。最早李承沣有什么打算都会先和唐聿商量,但现在,他不但不知道李承沣和萧远之间发生了什么,李承沣甚至专门派人看守着他,生怕唐聿回破坏他的计划。
怎么会这样?
府门外一阵喧哗,唐聿被困在方寸之地,只能勾着脖子努力往外看。
一队车马从丞相府出发,为首那人骑着高头大马,铠甲下飘扬起张扬的红袍。
萧远出发了。
唐聿想要见他一面,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话要说,但他就是想要见到他。
萧远还没有离开,唐聿就已经开始思念。这念头就像蛛网遍布他的四肢百骸,勒得他生疼。
林衍还没有离开,他就抱着手臂站在将军府门口,欣赏着唐聿极力冲破封锁,却被卫兵无情地拦下,只能望眼欲穿地盯着外面的窘况。
“萧远!”唐聿大吼。
将军府不临街,唐聿只能透过幽深的巷子瞥见萧远离去的身影。他看到那抹刺目的红色翩然离去,就像是鲜血划过眼底。
唐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冲着萧远大吼,声音载着痛苦撕裂时空,萧远的马停了下来,他望向唐聿的门口,神色幽暗。
这一眼,如同永恒。
然而片刻之后,萧远还是扬鞭启程,他看到了唐聿被人围困在府中的景象,却不肯为他多留一瞬。
车队浩浩荡荡,唐聿却分明发现这批人中大多都是押送辎重的后勤兵,虽然只是对付一群乌合之众,但那群叛军毕竟冀州府君都应付不及,纵使萧远用兵如神,也不可能就凭借手中这点老弱病残来扭转局面。
唐聿能想象到的,萧远肯定也能想到。
唐聿不仅脊背发凉,原来这就是李承沣酝酿的杀招。
若是萧远战死沙场,那政权之争自然迎刃而解。
唐聿急切地大吼,可是萧远已经走远了,他已经听不到后面有人在大声呼喊他的名字,而就算他听得到,他也注定不会为了那个人停下。
雨越下越大。
唐聿跌坐在门口,任凭雨水从房檐上滴落,打湿的袍脚粘在身上,冰冷粘腻。
转眼日落,唐聿被卫兵架着挪回屋里,裹上厚厚的棉被,他还是直打哆嗦。
乍暖还寒时候,一场冷雨浇下来,唐聿病了。
浑浑噩噩,醒了又梦,梦了又醒,唐聿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世界就全是萧远。
站在大殿上扶着刚刚继位的李承沣睥睨众生的萧远,斜倚在无名阵亡将士墓前猛灌冷酒的萧远,骗他吃酸浆梅笑看唐聿被酸得涕泗横流的萧远,还有更多的,穿着红衣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萧远。
鲜红的颜色从衣料上流淌而下,把萧远周身都染上刺目的红,而他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中间,不喜不悲。
太医摇了摇头,把给唐聿诊脉的手抽回来,对身边跟着的太监说:“风邪入体,加之急火攻心,没什么大碍。”
他提笔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心急如焚的将军府管家,嘱咐了几句,就跟着太监回宫了。
那陪同太医为唐聿看诊的太监不是别人,正是李承沣身边近来最为得宠的茂辰。
唐聿在病床上奋力睁开眼睛,看到茂辰提着一个宫中出品的食盒,交到管家手里。
一转身,茂辰看见唐聿好像醒了,快步走过来,坐在唐聿床边亲切道:“陛下体恤唐大人,特派遣太医为大人诊治。大人放心,不过是寻常小病,几副药喝下去立马就好了。”
唐聿听见茂辰压低了嗓子说:“前线有捷报传来,萧大人领兵重创叛军,陛下眼下正心急,大人切莫生事惹陛下烦心。”
说完,茂辰后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