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污染的井水得了病,他又传给了身边的人,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恐怕很快就会传遍京城。”唐聿沉声道。
“或许也不一定是井水,甚至不一定是水,按鲁先生所言,只要是禽畜尸体污染过的东西,又有人入口,恐怕就会患病。”萧远沉默了半晌,听完鲁明有的故事也没有急着发言,而是深思熟虑之后,一阵见血的指出了唐聿的盲点。
唐聿被鲁明有的故事吸引,先入为主地以为一定是饮水不洁引发的疫病,但其实,水只是让人患病的媒介,真正害人性命的其实是腐烂的禽畜尸体上生出的病气。
萧远一句话,让唐聿恍然大悟,京中不比小村子,没准根本不是水的问题,若是他就此派人风风火火地排查京中的上百口井,说不定要无功而返,而且还延误了防疫的时机。
想起萧远书房桌案上常年堆放各种奏折,上到军机大事,下到边远水患,萧远每天就在各种焦头烂额中打转,早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唐聿佩服。
“现下当务之急,一是排查病源,二是严令京中人口减少接触,三是散发防疫药物,这样没问题吧?”唐聿总结道。
他身为禁卫军统领,应确保京中安全无虞。瘟疫肆虐,民不聊生,逃不掉是唐聿得责任,他得时刻绷紧脑子里得那根弦,趁着疫情还未彻底扩大的时候一举控制事态。
“为今之计,只有这样了。”萧远点头。
见萧远和唐聿两人把目光投向了鲁明有,他又开始惶恐了起来:“这……老夫的良方是为当年村子里的瘟疫所撰,不一定能确保对这次的疫病依然对症啊。”
“你既有八分把握,我们就得着手干了,时间不等人。”唐聿催促道:“这回,不光是我,京城所有百姓的生死都压在你身上了,你不能掉链子。”
“这……这……”鲁明有不知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是收拾行装准备跑路的,却不明不白地被唐聿和萧远威逼利诱,扛起了拯救京城百姓地重担。
鲁明有已经老了,他所有的锐气都在年轻时耗尽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和全村人对着干,一担一担地挑水把肩膀磨得满是血泡的鲁明有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应下了唐聿的吩咐,可能就像唐聿说的,他是个医者。
定下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唐聿和萧远就要各自出门去,唐聿要去调动部下,制定具体的安排,而萧远要去政事堂和各部长官通气,尽力在朝中给唐聿争取最大的支持。
临到出门,萧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鲁明有。
这一眼或许太过锋利,鲁明有原本正起身相送,冷不丁被萧远吓得一屁股又坐回了他散落着各种细软的床上。
鲁明有眼神躲闪,像是心里有鬼。
“你说的那场瘟疫,听来惨烈非常,为何本官未曾听闻?敢问那小村子名叫什么,地处何处,县志上可有记载?”萧远起疑了。
听萧远仍在追问那次疫情,鲁明有好像又有了底气,赶紧站起身来回应道:“是江陵县下面的一个小村子,地处偏僻没什么名气,村名叫冷水溪村。”
鲁明有正视着萧远的眼睛,怕他怀疑,特意补充道:“此事出在武德十二年前后,县志上应有记载,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不必了。”萧远轻笑:“这次瘟疫还要仰仗鲁先生,本官怎会怀疑您呢?”
唐聿已经离开了,小药童还在前堂不敢过来,昏暗的屋子里,只有萧远和鲁明有在安静地对望。
鲁明有的出现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专门来拯救京城危难,但是萧远半生所遇多是困境,他向来不信天道会站在他这边,是以,萧远对鲁明有总是难以放下心来。
尤其,鲁明有在面对他时,远不如面对唐聿那般自如。
这份僵硬很好解释,或许是鲁明有同唐聿一早就相熟,或许是唐聿为人不拘小节更可亲,或许是萧远身份太高让他惶恐,总之,鲁明有面对萧远有一万种理由可以表现得不够轻松自如,但萧远仍然觉得怪异。
鲁明有好像在怕他,但萧远自问并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值得惊恐的事。
许是萧远在民间的名声已经差到这般地步了,不仅小儿只啼,大人见了他也大气都不敢出。
鲁明有的回复确实滴水不漏,萧远也只好笑着走出房门。他曾去过鲁明有所说的寒水溪村,但他不过在那里停留了几日,也听人说过那地方洪水之后起了疫病,死了些人,同鲁明有说的八-九不离十。
方才鲁明有在讲故事的时候,萧远就隐隐猜测那个村子就是寒水溪村,所以离开时他特意落后唐聿几步,等他走远了再折回来询问鲁明有,果然如他所想。
唐聿没想起来问那个村子的底细,萧远也乐得不提醒他,因为鲁明有或许是曾在寒水溪村常住的故人,萧远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几天前,他才掏心窝子一样同人说起过自己的来路。
那时他说的是,江陵县寒水溪村。